“她怎麽樣?”謝書辭擔憂道。
紫息姑娘已經失去了意識,在司空信懷中蛻化為了一隻小紫蛇,司空信將她收入袖中,說道:“她耗費過多靈力,只是身體虛弱了一些,沒什麽大礙,修養半日就能恢復。”
謝書辭點點頭:“那就好。”
就在幾人談話間,冰棺中的許頤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太久沒有接觸過光亮,剛睜開一條縫隙,就被光芒刺得重新閉上,眼角留下一滴生理性的眼淚。
“太。祖,您沒事吧?”許掌門上前問道。
許頤緩了片刻,重新睜開眼睛,從冰棺中坐起身來,他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拂塵,靜靜地看了一眼,眼中不知有些什麽情緒。
“帶我去見她。”許頤道。
他體內剩余靈力不多,身體十分虛弱,臉色蒼白得跟紙一樣,四肢僵硬無比,在原地打坐片刻,才從冰棺一躍而出。
許掌門道:“太。祖,湯前輩來者不善,您如今身體虛弱,稍作休息再去吧。”
“不必。”
活了這麽多年,他早已想明白了。
當年他總是說湯閑笑冥頑不靈,可其實真正頑固不化的人是他才對。
所有事因他而起,如今湯閑笑還活著,他自然是要去做一個了結。
許掌門自然阻止不了許頤,隻好和謝書辭等人一同,離開許家仙門,前往小仙山。
彼時,天邊月色朦朧,月光灑在衣袍上,勾勒出一件清輝織成的網,讓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
這般真切的月光,許頤已有數百年沒看見過。
在前去見湯閑笑的路程中,許頤內心十分的平靜,所有的大喜大悲,似乎都被幾百年的時光消磨殆盡。
一路無言。
當來到城中,能看到不遠處的小仙山時,許頤手握拂塵飛上屋頂,與遠處的仙山兩相對望。此時,他平靜的內心終於掀起了些許微瀾。
幾百年過去,小仙山完全變了樣。
這座湯閑笑從小長大、肆意妄為的城鎮,也變得那麽陌生。
仿佛一切都在提醒他,時間已經過去了,可他犯下的錯、心中悔恨,從來沒有因時間而淡去。
在他閉關後,湯家經歷的討伐,他是在十幾年後才知曉,等他知曉時,一切早已無力回天。
他親手毀了湯閑笑,毀了湯家,牽連了淮州無數無辜的弟子。
或許湯閑笑說得對,是他太懦弱了,當時離開龍牙秘境閉關,只是想用飛升來證明,自己不是想湯閑笑所說的那樣,他要飛升,他必須飛升。可是他卻忽略了,因他在龍牙秘境裡被牽連的人和湯閑笑。
幾百年的時間夠他想清楚了。
錯了就是錯了,所以他懲罰自己在識海中不斷重複過錯來提醒自己、折磨自己,哪怕他死了。
可是,湯閑笑還活著,她居然還活著。
逼得她親手殺了自己的族人,死了那麽多無辜的修士,偏偏他和湯閑笑都還活著。
許頤深吸一口氣,繼續向小仙山靠近。
這一路上,謝書辭也沒開過口,他始終若有所思,時而朝謝安看一眼。
不多時,幾人來到小仙山腳下。
駐守在此的弟子見到許掌門立刻迎了上來。
“弟子見過掌門,這位是……”
話音未落,許頤便旁若無人地走進了山中。
弟子不清楚真相,正要上前阻止時,許掌門抬手示意他們別動,隨後和謝書辭一行人跟了上去。
當許頤踏入山中,四周頓時狂風大作,大風卷起滿地枯枝,將它們作為武器,一股腦地撲向許頤。
許頤不躲不避,也不作任何防禦,衣袍被葉子劃破,在皮膚上也流下不少痕跡,鮮血很快就打濕了衣服。
謝書辭他們跟在身後,不發一言,空中詭異的大風仿佛避開了五人,竟然隻吹向許頤一人。
他裸。露在外的皮膚被鋒利的葉子劃破,鮮血淋漓,不過往山中走了幾步,身上就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
那些傷口雖然面積不大,但非常深,每走一步就是血流如注。
即便如此,許頤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繼續向前靠近。
繁星密布的天空不知在何時罩上一頂黑籠,吞噬了周遭的光線,狂風裹挾著葉子,聚集在許頤身邊,一刻不停地在他身上留下傷口,鮮血糊得他滿身都是,一如當年在仙人墓中走火入魔的湯閑笑。
時過境遷,這滿身的鮮血也一如當年的刺眼。
許頤感覺到了,這漫山遍野熟悉的氣息,曾經的湯家,如今的湯閑笑,一切都讓他感覺那麽熟悉。
鮮血
沿著他的步伐滴落一地,那鮮豔的顏色像是在地上留下一道不可磨滅的痕跡。
一株初生的小草被鮮血浸泡,頓時失去了生命力。
隨著他的腳步逐漸向前靠近,漆黑的視野中,忽然出現了唯一一道光源。
那是湯家被滅族幾百年後,余下的唯一一棵神樹。
月光穿過樹葉縫隙,打在樹乾上。
一條枝蔓懸懸墜在半空,形成一座下凹的橋,而橋上坐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是位年輕男子,他面色呆滯,瞳孔無神,將身邊的紅衣女子擁在懷中。
女子萬分親昵地靠在他懷中,臉色蒼白至極,毫無生氣,神色空洞吊詭,睜大漆黑的眼睛,呆呆地看向許頤他們來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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