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唐蔚生醒來過一次,談黎一進門就見他勉強地去夠桌上的空水杯,整個人在床邊搖搖欲墜,當即三魂飛出去兩魂,趕忙將人扶住,唐蔚生神思並不清明,以為自己一個人,見到談黎後愣了許久,喃喃道:“你在啊……”
談黎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唐蔚生嘟囔:“你在就好,我以為又喝不到水了。”
唐琬素的一番苦心都在宣仲跟女主人的位置上,對唐蔚生操心甚少,從前病了痛了,都是他一個人扛過去,連口渴時喝杯水都十分勉強。
談黎握著這人的手在床邊站了許久,胸腔一陣酸楚劇痛,隨後唐蔚生掙扎著低聲問道:“我能喝水嗎?”
“能。”談黎回答。
其實不能,手術之後三天禁止喝水,談黎只是用棉簽沾著溫水讓唐蔚生不那麽難受。
楊連將聞霜的所有行程都往後安排,他中途來過一次,但因為宣總照顧得面面俱到,感覺自己實在像個燈泡,於是叮囑聞霜好好休息後就離開了。
聞霜腰間的石膏戴了差不多一周,因為宣哲的悉心照顧翅膀已經支棱了起來,這天上午一拆掉石膏,小鵪鶉就恨不得飛到宣總頭上撒野。
“別那麽使勁兒。”宣哲將人拉到跟前,往他之前傷到的地方輕輕按了按:“還疼嗎?”
“不疼,就是稍微有點兒酸。”聞霜如實回答,“已經沒事了!”
話音剛落曹楠崳敲門進來,手裡抱著個挺大的盒子,宣哲看過去:“那是什麽?”
“給你弟準備的禮物。”
宣哲下意識皺眉:“你給他準備什麽禮物?”
“人家救了我。”聞霜等曹楠崳走後沒忍住戳破了宣哲,“你幹嘛裝得一點兒不在乎?中午時分你還站在門口問人家醫生唐蔚生恢復得如何,叮囑用最好的藥,要我說你們兩個不愧是親兄弟,一樣的嘴硬。”
宣哲:“……”
聞霜不嘴硬,他嘴巴甜的時候就跟抹了蜜似的,同誰都能愉快貼貼。
當然這些人中不包括唐蔚生。
原本唐蔚生正坐在床頭吃飯,一碗淡出鳥的稀粥,跟一小碟醃蘿卜,聽到動靜還以為是談黎,正要抱怨一下午餐的單一程度,誰知端端撞上聞霜笑盈盈的一張臉。
頓時食欲全無。
唐蔚生曾經也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但是一碰上聞霜就太邪門了,倒霉的不是一般。
“好點兒沒呀?”聞霜兩手背在後面,隱約可見拿著個盒子。
“你不來我就好得很。”唐蔚生傷到了肺,說話有些漏風,底氣不足,但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欠扁。
聞霜也不生氣,而是將身後的盒子“哐”一下放在唐蔚生面前的小桌板上,打開蓋子,裡面擺放著六個神態不一的海綿寶寶,每個都有成年人的手掌那麽大,顏色亮麗,做工肉眼可見的精細。
“找一個大佬做的,花費了我兩個月的工資。”聞霜說起來多少肉疼,卻隱含期待。
唐蔚生眼神直勾勾的,聞霜看他碗裡的粥還剩大半,立刻將蓋子蓋上了,這就跟阻斷了某種信號傳輸似的,唐蔚生驟然回神,一臉警惕地望著聞霜:“怎麽,舍不得?”
“買都買了,我又不喜歡這個。”聞霜抬了抬下巴:“你把粥吃完,這些全是你的。”
唐蔚生眯了眯眼:“此言當真?”依照唐蔚生的財力不是買不起,相反,如果他願意可以單獨給所有的手辦周邊專門弄一個房子,但是從小到大唐琬素在這上面的責罵跟否定讓他產生了一種本能的逃避心理,而別人送的就不一樣了,那是收禮物,不是“自甘墮落”。
聞霜:“嗯嗯。”
談黎跟宣哲推門進來時正好聽到聞霜急切勸慰:“別別別,都是你的,你慢點兒喝,怎麽拿著碗直接灌呢?”
唐蔚生三兩口解決掉粥,然後讓談黎將盒子放在床底,末了一副虛假笑意,看向宣哲跟聞霜,明晃晃寫著“你們怎麽還不走?”典型的翻臉無情。
“怎麽跟你媽說的?”宣哲開口。
唐蔚生輕咳一聲,有風送來院子裡的花香,帶著股秋末的頹敗氣息,“就說出差了。”
談黎給他輕撫了一下後背,然後走到窗邊關上了窗戶。
宣哲點點頭,又看向談黎:“醫生怎麽說?”
唐蔚生一個眼刀飛過去,但在這種事情上談黎不會縱著他,“沒傷到根本,不過馬上就要入秋了,保養不好咳嗽的症狀可能會加重。”
宣哲言簡意賅:“你盯著?”
談黎:“沒問題。”
宣哲頷首,兩個男人頃刻間達成共識。
等宣哲跟聞霜離開後,唐蔚生不滿地質問談黎:“你跟宣哲說這些做什麽?我不需要同情。”
“別炸刺。”談黎給他衝泡好潤喉嚨的枇杷膏,十分有耐心:“你哥就是擔心你,我不信你看不出來。”
唐蔚生輕哼一聲,眼神卻有些軟和下來。
“我小時候喜歡吃糖。”唐蔚生忽然開口:“但是現在不喜歡吃了。”
“你們都沒錯。”談黎接道:“還有,你任何時候都可以吃糖,跟年齡無關。”
唐蔚生還想說什麽,卻被塞了個硬邦邦的東西,沾上唾液甜味一下子散開,他恍然了一瞬,忽的有些不知所措。
是一顆糖。
談黎什麽時候準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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