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他的臉,少年瞬間嗚咽起來,手忙腳亂地往前一撲,撞進他懷裡。
他渾身都在發抖,密閉的黑暗空間似乎讓他筋疲力盡。
像隻髒兮兮的小狗。
任霆本來有些潔癖,在人撲上來的瞬間就不可避免地有些厭惡。但被抱住後少年的反應又確實楚楚可憐,所以他猶豫片刻,還是象征性地輕拍那人的單薄的脊背。
人在懷裡慢慢平複下來。任霆後退了一步,松了手。
細細打量這個人,任霆回想起來,剛才他來接肖羽時,這人也在教室裡。
那時他帶了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鏡,畏畏縮縮地站在肖羽身邊。他在看到自己時的眼神裡寫滿了驚豔與愛慕,甚至還無意識地微微張開了嘴巴。
用這種眼神看他的人太多了,他下意識感到抗拒與厭煩,所以都不曾正視少年。
這人剛才就走了,怎麽會被鎖在房間裡。回想起剛才少年哭喊的那些話,他大致明白了情況。
任霆對瑞德內的黑暗面也深有了解,但身在頂端的他還是第一次直接接觸這種惡毒的人身霸凌。
“走吧,我帶你出去。”他淡淡道。
那人情緒緩過來了,看他的眼神又帶了一絲羞怯。聞言,他趕緊點了點頭,往自己這邊走了一步,又匆匆一停,轉身跑進雜物間翻找起來。
片刻後,他背了背包,手裡費勁地提了一個吉他,小步跑了出來。
那拿吉他的手勢就不像是會彈的。任霆思索片刻,嗤笑道:“被人關了還幫人拿吉他?”
被他的語氣激地臉色一白,少年羞愧地低了頭。
看他這個表情,任霆的心奇異地軟了一下。他沒再說什麽,轉身往電梯口走去。
他往前走,身後的人卻有些跟不上的樣子,走走停停,步伐遲疑。
“怕黑?”任霆回頭問道。
“不是……”那人慚愧地咬了咬嘴唇,“我的眼鏡被……看不清楚路。”
任霆拿出手機點亮手電筒,讓到一側,向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愣了愣,反應過來,受寵若驚地瞪大了眼睛。他提著東西跌跌撞撞地走到任霆前面,踩進了燈光裡。
…………
兩人走出音樂社,肖羽在階梯下等著,表情已經有點焦急。
看到眼前的景象,肖羽驚訝不已,秦月川磕磕絆絆地說了下情況,他露出了憤慨的神情:“這個錢飛未免太過分了!你沒事吧,要不要去校醫院看看?”
秦月川搖了搖頭,婉言拒絕了。隨即又轉身向任霆鞠了一躬,紅著臉道謝,眼神透出些希冀。
只是任霆又恢復了冷漠的樣子,只是隨意點了點頭。
做出強行掩飾失望的表情,秦月川黯然地與肖羽告別,慢慢離開了。
…………
第二天,秦月川特意曠了上午的課,去學校門口配了一副價格最便宜的透明隱形眼鏡。那副黑框瓶底已經被樂隊的人踩折了,撿回來也修不好;雖然要維持人設,秦月川還是有點偶像包袱,能變好看一點是一點。等到快中午,他才姍姍來遲地提著吉他踏進教室。
樂隊那群人破天荒地沒聚集在一起,錢飛一個人在座位上,氣壓低沉。秦月川觀察了一下,發現他眼裡布滿了紅血絲,神情焦慮。
他低著頭,畏畏縮縮地把吉他靠在錢飛身旁的牆上,想偷偷溜走。
一隻手突然拽住了他。驚慌失措地抬頭,錢飛正用一種複雜的眼光看著他。
“看不出來啊趙嘉遠……你這種貨色還搭上了任霆?”
聽到任霆的名字,秦月川愣了一下,手足無措地解釋起來:“昨天……昨天是意外……我不知道他會路過……”
“呵。”錢飛嗤笑一聲,甩開了他的手,“算你走運。傻x,以後見到我繞道走!”他轉身踢翻了垃圾桶,在一陣議論中揚長而去。
回到座位上,秦月川掏出筆記本寫寫畫畫,一邊側耳捕捉著班級同學討論中的關鍵詞,腦中靈光一閃。
霍,看來昨天任霆已經給了錢飛一個教訓,或者說是某種警告。大概是肖羽的打抱不平,讓任霆決定乾預這件事。他隨手的一個舉動,趙嘉遠的處境卻被大大改變了。
面對從黑暗的校園生活中拯救自己的高富帥,是個人都會墜入愛河。而且這種感情通常都來勢洶洶,告白失敗黑化簡直可以一氣呵成。
…………
任霆從中午起就在學生會開會,早就發了信息給肖羽,告訴對方放學不必等他。事情處理完畢後,已經是傍晚了。他沿著行政樓的走廊往外看,周五暖橙色的夕陽伴著微風,讓人愜意不已。
他難得有這樣閑適的心情,便打了個電話讓司機先把車開回家,自己慢慢下了樓。手機提示音響起,是肖羽的短信——他說從同學處得知了錢飛被警告的事,發個信息來向自己表示感謝。
任霆的思緒有點遊離。
他不是個關心他人的性格,卻難得主動出手幫助弱者。也許是肖羽昨天的義憤填膺感染了他……?
腦海中卻驀然浮現少年淚流滿面地跌坐在雜物間的樣子。
蒼白、怯懦,一方面這個情景確實可憐,另一方面,任霆卻覺得自己理解他被欺負至此的原因。
像一隻笨笨的小狗一樣。適合被擁抱,也給人能夠被掌控、被傷害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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