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小一個動作就讓他背後出了汗,更讓人難以忍受的是,隨著他的起身,旁邊傳來了清脆的鐵器撞擊聲。
——他的兩隻手腕都被杯口粗細的沉重鐵鏈牢牢鎖住,鐵鏈的另一頭固定在床柱,泛著冰冷的幽光。
蕭靖軒呼吸瞬間凝滯,黑眸爆發出滔天怒意!
他身份高貴,又習慣處在掌權高位,何曾受過這種屈辱!如今,竟以如此狼狽的姿態,淪為一個毫無反抗之力的階下囚!
怒火翻騰,他幾乎按捺不住地想要撕毀這個封閉沉悶的房間,房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
來人一身月白,笑意盈盈,端著些飯菜走了進來。
那氣息太過柔和,蕭靖軒一怔,幾乎要脫口喊出他的名字。
可下一秒,他瞳孔極縮。
不對。
那雙眼狹長嫵媚,眼尾上挑,盈滿動人的風情。
李雨寅絕不可能擁有這樣的眼神。
……是念影。
蕭靖軒眸色暗沉,壓著千鈞怒火,拳頭緩緩收緊了。
那人來到床邊,將托盤放在一旁的圓凳上,跪在床榻旁,親昵地將他披散的青絲攏到耳後,巧笑嫣然:“你醒了……”
“可能手腳還會有些麻木,待會兒我幫你按摩,泡會兒熱水就會好啦。”念影自顧自碎碎念叨,一邊整理錦被,又往他背後塞了兩個軟墊。整理時不免碰到鎖鏈,念影聽到刺耳的晃蕩聲面不改色,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取了一旁的湯碗,舀了一杓喂至他的唇邊,溫柔地哄道,“這湯我剛熬好的,你嘗……”
呼吸急促,蕭靖軒再難忍受,猛地將他的手揮開了!
那湯碗被打翻飛了出去,摔在床側潑了一地,打破了房內虛假的平靜。
“你在幹什麽……”蕭靖軒咬牙切齒,目光像數道尖銳的利刃刺向念影,“你瘋了嗎?!”
他氣得身體都在發抖,念影卻一動不動地盯著地上的湯漬,輕聲呢喃:“好可惜,我燉了好久呢……得再去盛一碗來……”
說著便要站起身來。蕭靖軒雙目赤紅,不顧身上未褪的酸軟感,驟然發力,狠狠扯住念影的袖子,將人大力一拽,那人猝不及防,被拉扯地整個貼到了自己身上!
他在那人純淨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披頭散發瘋魔一般的倒映,不受控制地怒吼起來:“下藥毒害當朝王爺,私自囚禁,瞞報行蹤,你知道被朝廷抓到會有什麽後果嗎?……樁樁足以被處以極刑!你到底在想什麽!不要命了嗎?!……”
他雖然拽著念影的衣襟質問,但手筋無力,只能虛虛握著,說了沒兩句就喉間不適,劇烈咳嗽起來;影衛順著力道被他半提著,為了不壓到他而狼狽地撐著身子,斂著眼挨罵,面上的笑意淡了。
念影眨了眨眼,忽然小聲喚他:“阿軒……”
蕭靖軒驟然頓住,瞪大了眼看向他,面上全是驚愕與茫然。
“……阿軒。”影衛見他怔愣,驀然笑了起來,軟軟地靠過來,順勢將他推得向後靠在了軟墊上,自己則輕巧地翻身跨坐上去。他雙手撐在蕭靖軒腹部,像隻柔弱無骨的貓,撒嬌般將下巴抵到他的胸膛上摩挲著,仰望他的目光中全是溫柔繾綣。
“你不要生氣了。”他勾起唇角,生澀地模仿李雨寅微笑的弧度,如同一個精致的人偶,“我來做你的阿寅。”
心臟仿佛被人驟然捏緊,仿佛被冰川的冷水浸透了,蕭靖軒震驚地白了臉,難以置信地僵住了。
“……你說什麽?”
………………………………
蕭靖軒嘴唇翕張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心中的寒涼蔓延至血液流遍全身,他恍惚地坐在那一動不動。
“……就把我當成那個人。”影衛扯開蕭靖軒的衣襟,伸出粉嫩的舌,從脖頸一路向下舔吻到小腹,連同語氣也濕漉漉的,“我會讓你很快樂的。”
蕭靖軒被那雙手撫得火熱,心卻仍然沉在水底,窒息的疼痛感在胸腔絞動,和尚未褪盡的怒意混在一處。他鼻腔發酸,想放聲怒吼,想扯斷鐵鏈,想摧毀這個房間,想喚回那人的神智,甚至妄想能夠有一次機會,讓時光倒流。
回到過去。那時候的影衛青澀而充滿生氣,仰望他的眼裡全是憧憬與甜蜜。
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放棄尊嚴和廉恥,空洞地像個人偶,只會循著他人的模樣演出劇幕,搖尾乞憐求得他的寵幸。
——他的念念,不是這樣的。
………………………………
他克制著語氣中的哽咽,低沉地喚道:“念影……”
身上的人驟然一個激靈,似乎被這兩個字深深刺激到,雙目圓瞪,一個巴掌就扇了過來,尖利地嘶叫:“不要叫我念影!”
鎖鏈一陣亂響,蕭靖軒被那沒有控制力道的耳光扇得嘴角流血,耳膜鼓痛不已。影衛竟然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了過來,歇斯底裡地衝他吼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名字的含義嗎?!你念的是誰?嗯?!”
兩人下身還緊密相連,影衛卻神色瘋魔,眼中都是絕望和痛苦。
蕭靖軒從沒這麽後悔過。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私心,卻還對每一次的呼喚都甘之如飴。
因為愛不屬於他,月白色不屬於他,連名字都不是真正屬於他。
所以他什麽都不要了,甘願做個披著他人皮囊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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