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道,我體力好,能給你當護衛。
另一個道,我善駕車,能給你當車夫。
不知哪個道,我長得好,能給你當侍女。
被眾人看了過去。
那人倒也是個秀雅公子的模樣,就是支棱著腿姿粗野,雅不雅俗不俗的實在有些別扭,往臉上撲了撲粉,還拋了個媚眼:“還能代你去施展美人計。”
讓一眾武人子弟綠了臉,沒禁住“嘔”了一聲。
旁邊便有人嗤笑了一聲:“美人計也輪得到你?整個國子學的門臉,都長在咱們昭明堂了。”
眾人“哦——”了一聲。
國子學一景,沈郎春色嘛。
昔年沈鳶在文昌堂的時候,幾乎要讓那些酸書生給捧到天上去了。
文昌堂盡是些文人,平日裡就愛寫個詩做個詞、相互吹捧,捧著捧著、沈鳶這張臉就成了公認的好看了。
唐南星卻嗤之以鼻:“我看咱們衛二哥也沒差哪去,不過是文昌堂那些酸儒會吹罷了。改明兒咱們也做幾首詩,就叫衛郎冬……冬……”
讀書不多,沒詞兒了。
不知道是誰嘀咕了一句:“冬瓜?”
唐南星怒而撲上前:“!你才冬瓜呢,你會不會講話——”
話音未落,卻正瞧見有人自門外施施然而來。
眾人幾乎都噤了聲。
是沈鳶。
似是剛去請教學問回來,抱了一摞子書在懷裡,淡淡一眼掃了過來,仿佛誰都瞧了,又仿佛誰也沒瞧。
……確實是容色殊麗。
沈鳶入了昭明堂有半月有余,始終處在一個不尷不尬的位置。
昔年沈鳶在文昌堂時,兩個人的矛盾鬧得人盡皆知,衛瓚素來傲氣,不是沒被人挑釁中傷過,只是向來也不放在心上。
唯獨沈鳶,兩人日日一個府住著,偏偏勢同水火一般。
如今雖有所緩和了,旁人卻依舊是摸不透這兩人的態度,以至於遠也不是、近也不是,在這種時候便顯得尷尬。
譬如沈鳶這般遠遠走過來,眾人接著說,像是在排擠他,不接著說,一群人傻愣愣在這兒沉默著也不大對。
卻是衛瓚開口喊他:“折春。”
沈鳶“嗯”了一聲。
他說:“明日隨我出城辦差一趟。”
沈鳶說了聲:“好。”
眾人皆唉聲歎氣,求了那好半晌也沒見答應,可見是只打算帶著沈鳶一個出門去。
唯獨唐南星“啊?”了一聲。
眾人看唐南星,道:“你又怎麽了?”
唐南星:“……沒什麽,沒什麽。”
有人道:“你近來怎麽一驚一乍的。”
唐南星痛心疾首、有苦難言:“……”
他的衛二哥啊!
他英明神武的衛二哥啊!
怎麽感覺路子仿佛已越走越偏了呢!
沒過多時,學裡博士便來講課了,吹胡子瞪眼,訓斥他們三五聚堆在一起不做好事。
眾人便耷拉著腦袋四散而逃,學堂又充斥著博士的之乎者也、念念有詞。
衛瓚聽著聽著,便有些無趣,下意識去看沈鳶。
沈鳶跟他隔了一張桌案,離取暖用的熏籠近些,他歪著頭瞧過去,正能瞧見沈鳶低垂著頭讀書,眉眼靜默,耳垂仿佛白皙晶瑩的一塊兒玉一般。
看得久了,被沈鳶發現了,抬起頭來跟他對視。
他就側撐著頭衝他笑。
沈鳶頓了頓,又裝作沒瞧見似的低下頭。
他勾了勾唇角,去看窗外風光,想著他爹逼他來學裡念書的事兒。
也沒那麽令人著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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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沈鳶挪騰出來幫忙,卻也不是件容易事,一聽說要出城去,侯夫人那邊兒就要叮囑好半天。
那個個子不高、圓眼機靈的小侍女知雪,嘮嘮叨叨囑咐了一路,一溜兒跟到馬車邊兒上,險些就跟著出了城。仿佛沈鳶是那生面捏出來的人兒,領出去讓風一吹就要散了架。
百般沒法子,出門的行頭又是原模原樣準備了一通,衛瓚親自把人裹得跟個白毛球一樣,拿馬車給請神像似的請了出來。
同行的金雀衛首領姓梁,也是年輕後生,為人素來冷面簡樸,瞧見這般排場就忍不住皺眉。
待到沈鳶下車時,又瞧了一眼模樣,瞧了一眼沈鳶手中精致鏤空的手爐,那眉越發擰得緊了。
那梁侍衛礙於衛瓚在場不好多說什麽,卻是一眼沒往沈鳶身上瞧,連進門時,都隻衝衛瓚一拱手:“小侯爺,可以開始了。”
沈鳶面上不大在意此事,卻是指尖下意識磨蹭著一下袖口。
自顧自進了那藏甲的廢宅。
這廢宅是京郊一處老宅子,外頭瞧著破敗失修、許久不曾有人住過。進門便是一個松鶴延年的影壁,依稀有風蝕磨損的痕跡,繞過影壁,便是正中央四四方方一個大院,空曠得連一絲擺件兒也無,後頭幾間院落,遠遠望去,卻是破敗蕭條。
沈鳶問:“你讓我來瞧什麽?”
衛瓚道:“瞧一瞧他們操練的什麽陣。”
莫說沈鳶了,就連金雀衛在後頭面面相覷。
就沒人聽得明白,這空蕩蕩的院怎麽能看出操練的陣型來。
衛瓚卻道:“前兩天,我跟梁侍衛就來瞧過了,疑心這院落中間是用來演武練習之用。若瞧地上磚土,還能瞧出些經年累月、陣型變化的痕跡,角落裡也遺留了他們沒來得及拿走的令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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