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笑嘻嘻道:“唐南星還在外頭鬧著,說咱們不帶他呢。”
晉桉道:“讓他老實些,就他那腦子,叫沈折春一問,不是什麽都露餡兒了麽。”
……
沈鳶白日裡打理這院子裡的事,晚上又跟著同窗一道玩鬧,待到了晉桉婚期的前一日,那秋千已吊上了,芭蕉也栽得了。
沈鳶一早吃了一小碗杏湯,並著幾樣米糕點心,涼豆糖薑,卻是酸甜清淡正合時宜。
晉桉進門兒來便笑:“衛二總說你是南方來的小公子,吃得精細,果真不假。”
沈鳶說:“憐兒煮的杏湯還有些,我叫她給你舀一碗。”
晉桉輕輕咳嗽了一聲,連連擺手道:“不必,不必,我是有事來尋你的。”
“明兒就是迎親的日子了,我家裡人聽說狀元郎要跟著迎親去,專為你做了件衣裳。”
沈鳶笑說:“這我還是頭一遭聽說,陪著迎親的還有新衣裳穿。”
“你這狀元郎自然是不同的,旁人縱是想要,還沒人給做呢。”晉桉打趣著,便將一個包袱遞與他,笑說:“你穿著試試,若有不合適,我好趕緊拿回去給你改一改。”
沈鳶也不推辭,隻拿了衣裳進內室去,沒多久便低聲喊:“晉桉,這衣服似乎做錯了。”
晉桉面色幾分緊張,卻笑說:“怎的做錯了,哪兒不合適,你先穿著,我也好看看怎麽改。”
沒過多時。
卻見沈鳶一身紅裳華美,綴玉飾珠,膚白而發黑,素日幾分溫文爾雅也化作另一種豔色。
倒比他當日狀元郎那一身還要奪目上幾分。
饒是晉桉已見慣了他外表昳麗,也驚了片刻,半晌沒說出話來。
知雪“呀”了一聲,說:“這不是喜服麽?”
“晉公子是不是拿錯了?將你自己的拿了來?”
沈鳶垂眸看著衣袖上隱隱的金絲紋繡,隻覺著不知為什麽,有幾分困,半晌沒說話。
便聽晉桉支支吾吾說:“嗯,的確是做錯了,你先穿著,我……我去問問……”
沈鳶喃喃說:“我先脫了還你,這不像樣子……”
話音未落,卻是皺眉扶了扶額頭,一陣發昏。
晉桉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低聲道:“折春,你怎麽了?”
沈鳶開了開口,卻一合眼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不知從哪兒冒出了許多人,仿佛一下就都湧了進來,只聽得許多人七嘴八舌在耳邊吵嚷。
“你們藥翻他做什麽?”
“廢話,能哄他自己把衣裳穿上都是好的了,不然怎麽把他弄上轎,你鬥得過他那腦子麽?”
“林大夫已控制好藥量了,就這麽一陣子,不會傷了身的。”
“要不就在這兒成親算了,左右這院子也是衛二的。”
“虧你說得出,在這兒成親算怎麽回事,總得過侯府的明路,進侯府才行。”
“我哪懂這個啊,我又沒娶過……”
“要不要綁一下,萬一半路醒了,從轎裡跳下來傷著自己怎麽辦?”
“他這一點兒力氣都沒有的,你們也忒謹慎了。”
“你清醒點,這是沈折春。”
“……那還是綁了罷。”
又過了一會,有人扶著給他挽發戴冠,又七手八腳給他塞進了轎子裡頭去。
遠遠似乎聽得知雪氣鼓鼓道:“我就知道你們不安好心,就是欺負照霜不在公子身邊兒……憐兒,你也幫著外人,平日裡公子都白疼你了……”
憐兒帶著哭腔說:“我也不知道那杏湯裡什麽時候混進藥去的……”
又有人低聲賠罪:“知雪姑娘,得罪了,此番也是受人所托……”
沈鳶昏昏沉沉就睡了。
那迷藥的分量不重,沈鳶沒睡許久,便讓鑼鼓聲給震醒了。
果真身上沒什麽力氣,一身赤紅金線的喜服還在身上穿著,手腕用紅色的錦緞綁縛在身前。
倒是沒有給他蓋什麽蓋頭,只是左右聽得盡是鑼鼓嗩呐一路吹奏喜悅之聲,沿路又有糖果銅板撒擲之聲,隱隱有唐南星在外頭的抱怨:“你們都跟著鬧,隻我什麽都不曉得。”
晉桉道:“你別壞了事,我就替衛二哥謝謝你了。”
沈鳶總覺著他聽著了衛瓚的聲音,可卻因著這鑼鼓聲響,沒聽真切,只聽得外頭吹打聲中依稀議論紛紛,隱隱聽得狀元郎、小侯爺雲雲。
卻是越聽不著衛瓚的聲音。
越想聽聽,這人是不是騎著銀電在外頭,如他一般披著喜袍。
他瞧著身上摻了金絲的喜服樣式,便曉得是侯府世子賜婚才有的製式,晉桉如何穿得。
左右那些送親之人也的確都是昭明堂的少年郎。
只是送的是他。
什麽晉桉娶妻,從一開始就是誆他的,轎子是他的,迎親是來迎他的,只怕他那布置了許久的宅子也都是他的。
不許他回侯府,只怕是侯府也趁著侯夫人不在,緊鑼密鼓地在張羅著婚事。
衛瓚真要跟一個男子成親。
他身上一絲力氣也沒有,卻是血氣一個勁兒往頭頂上湧,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驚慌,心臟卻跳得那樣厲害。
隻覺著這轎子不知走了多少裡,少說大搖大擺繞了城好幾圈,生怕旁人都不知道這婚事似的,吹吹打打,好容易落了轎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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