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澤認出了寧奚的身影,真的感覺他陰魂不散。
怎麽哪裡都能碰到他。
宋易澤本來是想轉身就走,不再多管閑事的。
可他注意到,寧奚捧在懷裡的校服裡,正躺著一隻小貓。
因為低著頭的緣故,寧奚背並沒有打得很直,他頸椎處輕微凸起,夾著的雨傘沒有完全遮住風雨,他一側的肩膀已經濕了一半了。
可他懷裡的白貓安穩地躺著。
真的是……
宋易澤歎了口氣,再一次妥協了。
他沒辦法放著這樣一個沒什麽心眼的人就這麽在這淋雨。
宋易澤拿著可樂,撐著傘,走到寧奚的身後。
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彎下腰拿過寧奚夾著的快掉了的傘,微微側過,遮住了他的頭頂上的風雨。
寧奚也是被嚇到的模樣,他連忙一個回頭,看到宋易澤正站在他的身後,為他舉著傘。
“搞什麽啊,嚇我一跳。”寧奚長長舒了一口氣,稍微緊了緊抱著貓的手。
“這句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的吧。”宋易澤淡淡開口,“怎麽不回家,在這裡幹嘛。”
寧奚轉過身來,給宋易澤看他懷裡的貓。
小貓像是剛剛出生,一雙眼睛特別圓,它的毛是白色的,就是被泥水和雨弄髒了。
寧奚說:“喏,陪它。”
宋易澤有些不理解寧奚的做法。
在雨天一個人陪一隻貓,他當自己是聖人嗎。
可接著,寧奚的眼瞟到了另外一邊。
他開口的語氣沒有波瀾,嗓音溫潤,就像簡單陳述事實一般:“它媽媽死了。”
宋易澤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道路不遠處,一隻大一點的白貓正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跡,傷痕累累,四隻腳僵硬地癱著,走得極其不安詳。
雨點打在白貓媽媽身上,凝重蕭瑟。
宋易澤瞳孔放大,連忙轉過來看向寧奚。
少年眼神平靜,如無風的湖面,睫毛低垂,看不出那流走的情緒。
“不知道怎麽死的,或許是被車撞了吧。”寧奚說。
宋易澤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小貓很可憐。”寧奚說,“但它很可愛,你說是不是?”
宋易澤點了一下頭。
再一次回歸沉寂。
沒過一會兒,又像是過了很久,寧奚忽然懶散地來了一句:“哎,是我錯了嗎,你最近好像很生我的氣。”
這句話直接讓宋易澤愣住了。
他極其善於反思,寧奚這麽一說,他也才真正意識到,他其實一直在和自己扭氣。
他到底在生什麽氣啊。
而且還把這種脾氣,無緣無故用來對待他人。
真的……
宋易澤頓了許久,開口的聲音融入了風雨裡:“你沒做錯,是我自己在和自己置氣。對不起。”
雨窸窸窣窣下著,暗下的天朦朦朧朧,但沒有完全黑下來,還是能清晰看見少年面部清冷秀氣的線條。
宋易澤感到自己的心情舒暢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說出了那句“對不起”的緣故。
他不再和自己鬧別扭,主動和寧奚說:
“你想喝可樂嗎?”
“想。”
“那這瓶給你吧。”
“這麽好的嘛,能幫我開一下嗎。”
“你自己開。”
“可我現在抱著貓。”
“我打著傘。”
兩個少年你一句我一句,說的話完全沒有重心。
雨好像小了一點點,外面的天要開始放晴了。
宋易澤抬起頭望向外邊,說:“你打算拿這隻貓怎麽辦。”
寧奚沉默了一會兒,說:“你能養它嗎?”
“我……”宋易澤聲音微低,面部線條在朦朧的夜色中也變得柔和起來,他緩緩開口,“我不敢養。”
用了一個奇怪的詞。
宋易澤有些後悔說出這句話,這聽起來很像是說辭,但確實是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沒想到,蹲在地上的少年同樣回答。
他聲線清亮,松散而啞:“嗯,我也是呢。”
“生命太易逝了。”
寧奚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白貓,一個鮮活年輕的生命,而在不遠處,卻躺著一個本該同樣明媚、現在卻冰冷至極的屍 體。
好想活著。
他要活著。
寧奚在心中給自己稍稍提了個醒。
忽然,他又像是打上雞血似的,提高聲音,近乎是滿滿元氣地說:“哎,那我們都不能養的話,就帶它去寵物店吧!”
宋易澤被這突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下,這個寧奚真的隨時隨刻都能給他帶來驚喜。
“不是,你不回家的嗎?”
“何叔他有點事,我就說我自己回去。”寧奚說,“易澤,你知道附近哪裡有寵物店嗎,能帶我去嗎?”
宋易澤梗住了,他這本來打算回家的……
寧奚也注意到了這點,他有些可惜,但還是很軟糯地嘟囔道:“啊,你是不是要回家了啊,我是不是耽誤你回家了啊。”
宋易澤沉默。
說完,寧奚又乖巧地抬起頭,從宋易澤的角度可以俯視他被雨水打濕些許的漂亮的可憐巴巴的臉:
“可我對這附近不熟哎,也不知道哪裡有寵物店,易澤你能不能就給我指個方向,我等會自己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