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白柚出門,看著沈無璟那依舊緊閉的門。“這是?又病了?”
出去一遭,回來的時候他的鞋子已經濕了。那人應該也是一樣的。但家裡的鞋除了他的,就沒適合男人穿的。
葉白柚轉頭一想。
算了,他又不是他爹,管那麽多閑事兒幹嘛。
葉白柚敲了敲他的門:“沈無璟,吃飯了。”
門打開,一道黑影從窗中越出。葉白柚看去,卻被沈無璟的臉擋住了。
沈無璟:“你看什麽?”
葉白柚揉了揉眼睛:“剛剛好像看到個東西,從你窗戶出去了。”
沈無璟面不改色:“可能是哪裡來的鳥。”
“或許吧。”
門關上,沈無璟房間的書桌上堆積著厚厚一疊信件。等沈無璟回來的時候,原本的已經不見,唯有新增的一堆整整齊齊放在另一邊。
——
臨近年關,村子裡也越發熱鬧了起來。
貼桃符,點鞭炮。小孩穿著還算新的花襖子在村子裡四處奔跑。兜裡鼓鼓的,都是村子裡的阿叔嬸子們一個抓一點,給小兜兜塞滿了的。
跑著跑著灑了,後面的小孩就會呼喊著提醒。
前頭的那個就會樂樂呵呵停下,將地上的撿起。袖子上擦了擦,直接扔進嘴裡。
躲貓貓,堆雪人,玩兒沙包……小孩的春節,是最快樂的。
雖說除夕夜算得上一年之中吃得最好的了,但葉白柚家的餐桌上,也只有還算好的白米飯,冬筍以及野菜菌子湯。
油他舍得放,但是沒肉。
沈無璟坐在哥兒對面,頭一次吃的這麽寒磣的年夜飯。
不過他筷子沒停,慢條斯理地吃著。不知道還以為他吃的是什麽山珍海味呢。
葉白柚看著一桌子兩個菜,問:“你就不覺得,咱家太窮了?”
沈無璟算了下自己的家當:鋪子投入的錢還沒賺回來,祖父為了他這邊好好過年,單獨將自己的養老錢偷偷拿了出來。
但沈無璟還倒欠著不少錢。所以至少比自己好些。
他專注看著葉白柚道:“還行。”
葉白柚筷子一放:“沒志氣。”
沈無璟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安慰葉白柚道:“已經很好了。”
“這叫什麽好,吃個肉都沒錢。”
“那是雪大了,路出不去。”
要不是雪太深,小白又出去幹活了,山裡的人下來也難。不然應該能吃到一點肉的。
沈無璟看哥兒紅潤的臉。
“少這一頓,也沒什麽。以後吃的就多了。”
“嘿嘿。”葉白柚眼睛忽閃。
沈無璟:“笑什麽?”
“等著。”扔下這一句話,葉白柚往廚房走去。
沈無璟起來跟著,發現哥兒手裡拿的是酒。
“沒有肉,但是有酒。”村裡人家裡哥兒或者女兒的,都喜歡在地裡埋下一壇酒。以後人嫁出去了,這酒也就可以拿出來開封。
葉白柚這個,是原身的酒鬼爹藏的,被他收拾屋子的時候找出來的。
要不是地上不平坦,他用鏟子鏟了幾下,沒準兒還真就叫他給錯過了。
酒壇子封得嚴實,上面的泥已經被洗乾淨了。
寬肚的壇子,裡面約莫還有五斤的樣子。一揭開蓋子,醇香彌漫。
葉白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沈無璟見他抱著重,伸手接了過來。“你要喝酒?”
兩人回到堂屋,葉白柚端著三個大海碗往沈無璟身前一推。“滿上。”
“你能喝?”
“不要小瞧我,千杯不醉。”
沈無璟半點不信,不過還是給他倒上了。
酒液澄澈,偏黃色。帶著濃濃的糧食味道。葉白柚小抿一口,入舌辛辣,回味香而甜。勁兒還挺大。
“好喝!”葉白柚雙手捧著海碗,看著沈無璟催促道,“你試試。”
沈無璟淡定地執碗,唇沾了一點。
濃鬱的味道席卷舌尖,猶如咀嚼了一口的薄荷,那股酒香衝頭而上。而從喉到胃愈發暖和。
“怎麽樣?”
“尚可。”
“切——”葉白柚又灌了一口,“不過能得沈大少爺一句尚可,應當也是不錯的。”
葉白柚一口菜一口酒。吃著吃著,就安靜下來。
他失神地盯著那獨獨多拿的一個碗,如蝸牛一般,緩緩抱著酒壇子將其倒上。嘴裡咕噥著沈無璟聽不明白的話。
哥兒是醉了。他想。
倒好了,葉白柚又端起自己的碗要喝。
手腕被沈無璟截住。“適當,你已經醉了。”
葉白柚沒喝幾口,但臉頰緋紅。鹿眼含水,眼尾下的淚痣如落下的點睛之筆。紅唇濕潤,發絲散開在腦後。一張臉在燭光中明豔異常。
沈無璟看著看著,端著酒抿了一口。
“哥兒好看。”
葉白柚只看得見他的嘴唇在動,卻要等許久才能反映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待明白過來,他雙眼彎彎,長睫漾著柔軟。像凳子上攤開肚皮呼呼大睡的貓,難得乖順。
葉白柚:“你也好看!”
“最好看!”他強調。
沈無璟眼神一暗,侵略的目光落在葉白柚身上,一瞬不瞬地將他包裹收攏。
但醉了的人絲毫不覺。
半響,他挪開眼:“柚哥兒,你該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