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查,竟真讓他查出了許多東西。那屍傀的娘子識字頗多,又心細如發,曾詳細記錄了屍傀病死前服用藥草的情況。
那些草藥,一大半都是莫家施舍的——粗看並無問題,在用量上卻有微小的偏差,最終加速了病重之人的死亡。
回到城主府後,白鶴與沈重光道別,心事重重地找上了南懷遠。
先前他和南懷遠已經調查出了一些東西,如今這份證據補上了關鍵的一環,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結論:煉製屍傀乃是正道所為。
“真不是個東西!我就說呢,哪來的那麽多屍體能被煉化成屍傀,原來是有人動了手腳啊。”南懷遠重重一拍桌子,恨不得立刻把莫連生抓起來。
白鶴搖搖頭道:“莫家的背後是陸家。”
南懷遠面上露出凝重之色……陸家乃是正道第一世家,底蘊極為豐厚,且家中子弟早已滲透進各大宗門之中。
要動陸家,單憑一個南崖城是絕對不夠的。
南懷遠用力抓抓頭髮,在屋中踱步:“今日是莫家,日後還有王家李家。若是容忍陸家安居幕後,這天下必會大亂。”
“要不我還是先把莫連生抓了,你先前不是弄出過一個讓人說真話的丹藥嗎,可以喂他吃了。等他將陸家供出來後,我再請幾個信得過的正道宗門,一起來見證……”
白鶴看不下去了,一把摁住南懷遠的肩膀,讓他坐在椅子上:“你冷靜點,想想星河。若是沒有萬全把握,可以一擊必殺,就千萬不要衝動。”
南懷遠長長呼出一口氣。
白鶴取出一張南崖城的地圖,點了一個位置,說道:“這座山我在觀影玉石裡看過,想必就是煉製屍傀的地點之一。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要摸清楚,所有煉製屍傀的地點。一旦動手就要一網打盡,不能讓他們有機會轉移,繼續煉製屍傀。”
“至於如何讓真相大白,你說的藥丸是個辦法,可單憑一個莫連生還遠遠不夠。陸天石素來謹慎,不會直接出面去交代下面的人做事,你想得到直接指向他的證據恐怕很難。”
“除非,我們能夠得到更直接指向陸家的證據。”
南懷遠點點頭。
白鶴抿唇,腦中浮出了那日在糖糕店中見過的魔修。
今日去調查屍傀之時,他也順道去了方才所指的地方。
那裡看起來山清水秀,絲毫沒有煉製屍傀的痕跡,想必是布下了障人耳目的陣法,單憑他根本沒有辦法進去。
那魔修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還用觀影玉石錄下了東西,可見於陣法一道極為精通。
“當年正魔大戰之後,無數極品傳承流落到魔界。若是想要摸清楚所有煉製屍傀的地點,恐怕還需要魔修的幫助。可初次見面,我就險些和魔修動手……葉修寒倒是很得魔修信任,但他又即將晉級,我不想讓他分心。”白鶴沉思片刻,還是放棄了讓葉修寒去找魔修。
這次的事情,牽扯到用醫術害人,暫時不能讓葉修寒知曉,以免他晉級前道心有損。
“不如讓星河去吧,他與城中這些小商販極為熟悉,他們都誇他人傻錢多。”南懷遠提議道。
白鶴:“……”人傻錢多是誇讚嗎?
兩日後。
南星河回到城主府,神情極為振奮。這幾日,簡直是他人生中最傳奇的幾日。
他第一次擺脫白鶴與南懷遠的關照,靠自己去做事情。不僅順利與魔修搭上線,還跟著他們一路探查了煉製屍傀的據點。
想到屍傀,南星河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他看向白鶴,說道:“小舅舅,我知道這些年你為了保護我,一直非常小心謹慎。但這一次陸家乾出如此喪盡天良的事情,我決不能坐視不管。”
白鶴定定看向南星河,許久才點點頭,忍不住叮囑道:“你在外要小心行事,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
南星河不以為意地說道:“暴露就暴露,我從沒乾過什麽壞事,誰來查都不怕。要是真的瞞不住,我就直接承認好了!”
白鶴心底歎氣。
妖族尚且不容於世,半妖則更為尷尬。既不是妖,也不是人,兩邊都靠不上。
他也知道,自己對南星河的保護有些過度。
當年阿姐墜入魔界,他和南懷遠隻得守著阿姐留下的蛋輪流照顧。
南懷遠心思粗,又因為思念阿姐魂不守舍,好幾次一屁股坐在蛋上。
白鶴實在擔心,就把蛋要過來自己養。他做了一個布袋子,把蛋背在身後,生怕磕了碰了,一養就是許多年。
直到一個深夜,他變回本體走著走著,忽然察覺背上有些輕。
白鶴趕緊地將布袋子取下,卻只看到幾片碎掉的蛋殼。
南星河不知何時自己捅破了蛋殼,掉在了半路上!
白鶴慌張地扭頭去找。
天色太黑,他的爪子又極為有力,輕易就能在地上踩出一個坑。
白鶴隻得踮起爪子,小心用嘴巴撥弄地上雜亂的植物,努力尋找南星河的蹤影。
他也嘗試過詢問其他路過的小妖。
“請問你有沒有看見一隻黃色毛茸茸的……”
然而一看到他的模樣,那些小妖就嚇得當場裝死。
直到夜色深沉,白鶴也沒有找到。
他順著河岸焦急地走著,黑夜裡昏暗無光,只有點點星辰倒影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