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躍找到了。
纏得緊緊的宗蔓藤護腰還在,簡易腳蹬也還在,都很平常地扔在林子裡。
葉躍蹲了下來,漂亮的大眼睛裡閃著滲人的光,簡易腳蹬一眼被掃過,葉躍盯著那宗蔓藤護腰仔仔細細地看。
感謝他是個畫畫的,感謝他曾經認真努力練習過結構與光影,感謝他為了努力畫好畫總是習慣性觀察和記憶人與物——他可以肯定,遺落在地上的簡易“護腰”少了一股宗蔓藤。
這樣緊緊一股一股纏繞在一起的“護腰”,沒有哪個小動物會隻來抽走這一股宗蔓藤。對方已經足夠小心謹慎,但是感謝他是個畫畫的,感謝他堅持不懈畫了這麽多年還有一身習以為常的“職業病”。
他猜對了,真的有“鬼”。
一隻山鳥凌空展翅,劃破山林稠密生猛的枝葉屏障,擲入湛藍碧空,葉躍的眼睛追隨著它,透過它劃開的長長枝葉波紋,他看見了藏冬鎮明亮的天空,葉躍敢保證,這是藏冬鎮最最明亮的一個天空。
他給李越泊打了電話。
他的電話總是被秒接,李越泊低沉的聲音依然繾綣又纏綿:“躍躍。”
葉躍抓著電話,眼睛依舊盯著那明亮的天空,聲音有微微地哽咽,他說:“李越泊,我想你了。”
隔著命定的漫長悲劇,他無時無刻不在想他。但現在那個他以為的命定悲劇,不過是某隻“鬼”深沉的算計,他已經看到它了,所以他要告訴李越泊他那漫長地近乎無盡地想念。
雖然他們早上才一起吃了早飯,但李越泊沒有問為什麽,也沒有絲毫遲疑,他隻說:“我馬上來見你。”
葉躍抽抽鼻子,漂亮的大眼睛裡汪著淚,他知道李越泊不僅會來,還會最快地來。
不論是他想他,還是他想他,李越泊都會來見他,用跑的。
這就是他的李越泊,也只能是他的李越泊。他已經看到“鬼”了,他絕不會讓它搶走李越泊,絕不。
山鳥還在碧空優美展翅,它有它的天空,他有他的李越泊,雖然還有很多細節沒確認,但鳥已躍空,他也要去找他的李越泊,用跑的。
第44章
“所以你覺得宋若唯從樹上掉下來是有人算計好的?”李越泊問。
葉躍讓李越泊到尾灣海來見他。
他迷信地覺得他和鳳鳴山有點八字不合,不想在那裡見他的李越泊。其實不止宋若唯才有老派的浪漫,能夠成為好友,他們在很多地方都有著相似性,他是,鄧璐是,連嘲笑過宋若唯老派浪漫的周蔓蔓也是。
比如絕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隨意的,但總會在一些特別的地方講究一點特別的儀式感。眼下就是。
葉躍覺得自己模糊地窺得了一點關於“鬼”的奧秘,而他私心裡認為這對他和他的李越泊在對抗原書劇情線上有著裡程碑式的非凡意義,值得他和他的李越泊特意為此在一個浪漫的地方相聚。
尾灣海就是他想起來就會感到浪漫溫暖的一個地方。
因為尾灣海對他來說就意味著李越泊的懷抱與關心。
最開始沒有練出來還要暈船的日子裡,雖然每次乘船出海去鳳尾島給他爺掃墓,他都暈乎乎的難受,但他記得清晰無比的從來不是他曾經暈船暈得有多難受,他記得的一直都是李越泊的懷抱有多溫暖、擔心他的神情有多真和他不斷問詢船還要多久到岸的聲音有多迫切。
他一直是非常喜歡他暈船的日子的,非常非常喜歡。
對那時的他而言,暈船哪有什麽難受啊,他早習慣了比暈船厲害千百倍的難受,但他不曾見過如此真切關心在乎他的人。
那時候每次乘船出海,小小的他就安靜躺在小小的李越泊的懷裡,他的指尖會在不被李越泊注意的地方暗自用力地小小抓著李越泊衣角的一擺,並在李越泊每個轉頭的瞬間睜著他漂亮的大眼睛一絲不苟地看他,眼都不敢眨。
他無比喜歡尾灣海。
所以他一定要在這個溫暖的地方告訴李越泊他為之戰栗狂喜的大發現。
也不知道李越泊臨時在哪裡搞的小漁船,反正李越泊總有辦法,他們乘船出海。還是上午,天高雲舒,小漁船輕輕蕩在尾灣海輕柔地碧波裡。
李越泊擔心曬到他,並不允許他出船艙。小漁船比羅三叔家那條還要簡陋點,只在船艙兩側放了長長的木條當做板凳,李越泊自己躺在長木條上,葉躍趴在他懷裡,李越泊雙手松松地攬著他的腰。
他倆談事情的時候,李越泊總喜歡把他扣在懷裡,眼下單是看著李越泊的眼睛,葉躍就知道他心情愉快得很,哪怕他們正在談論的是籠罩在這個世界背後的陰冷漆黑的東西。
“護腰上少了一股宗蔓藤,”葉躍手放在李越泊胸口,墊著瘦尖的下巴,“隻少了一條,要不是我學畫畫的,肯定發現不了,對方很狡猾。”
他是篤信李越泊的人,所以哪怕他尚沒有理清這裡面的細節和邏輯,也沒有絕對的證據可以證明這事就是人為,但他就敢直接告訴李越泊,並直接說就是人為。
因為他有底氣。
李越泊眼裡噙著笑,手抬起來輕捏了一下他的臉:“嗯,躍躍很聰明。”
他喜歡他的人這樣直接地和盤托出,他喜歡葉躍對他毫無保留。
海風微微的,吹得李越泊的額發像輕柔的海波一樣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