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泊有心要問,但他的衣角被葉躍抓住了,這是他的葉躍第一次主動伸手,於是李越泊便貪心地想再等等,等他的葉躍主動告訴他,但他只等來了葉躍松開他的衣角。
李越泊有些危險地舔了舔自己的牙,眼神在葉躍看不到的地方陡然深沉了起來。
他不想嚇到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麽喪心病狂地想要包攬他的葉躍的全部,衣角被松開這種事,沒有下一次。
但李越泊也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懷中人乖覺、善良又異常敏感,最重要的是,仍然處於自己會被拋棄的巨大恐慌中——他的葉躍仍然篤信李越泊會拋棄他。
李越泊沒有辦法證明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所以他隻得霸道又強硬地勒令了他的葉躍永遠不要想他會拋棄他,他知道他的葉躍聽話,不會再提不會再想,但李越泊也知道,在葉躍自己都管束不了的潛意識深處,他仍然處於會被拋棄的巨大恐慌中。
李越泊一直在琢磨著怎麽摘除葉躍這無由來的恐慌,他視若珍寶的人,他不允許他處於一絲一毫的恐慌中,哪怕這恐慌是他自己給自己的也絕不被允許。
但他不可以再像上次暴雨中那樣強硬地逼問和勒令,一是不能嚇到他,二是他舍不得,在知曉他獨自一人走過的長長夢境之後,他舍不得。
李越泊一直沒有找到破局的關鍵,現在,他知道時機成熟了。
“沒有不喜歡。”葉躍回答。
陳晨什麽都沒有做,只是來好好工作並把工作做得好好地,他憑什麽不喜歡?
他說這話時並沒有看李越泊,目光落在臨時辦公間雪白的牆壁上,許是因為入目的是一片空茫,他回答的語氣也顯得一片空茫。
李越泊輕輕地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背,別有用心地為他做了特別注釋:“那就是討厭。”
葉躍眨了眨眼,把目光從雪白空茫的牆上收回來,對上了李越泊深邃漆黑的眼睛。
他的靈魂還在海嘯中沉浮,雖然叫囂著痛,但他仍然睜著他清亮的眼睛有些遲疑地問:“我……可以討厭嗎?可以討厭一個什麽都沒有做錯的人嗎?”
雖然是自己有意識做的引導,但李越泊仍舊被他問得心下一軟,他親了親他那和靈魂一樣清澈的眼睛,聲音低淺溫和又溫柔:“當然,討厭對應的是喜歡,不用衡量對錯,躍躍甚至可以沒有理由。”
然後如他預想一般的,他在下一秒就聽得他家葉躍小小軟軟地反駁:“我有理由的……”只是理由說不出來。
好乖。
李越泊自然知道他有理由,他要問詢的就是這個理由。
掌心依舊一下一下輕撫著懷中人的背,李越泊順著他的話:“躍躍討厭,那我就不用他。”
一句話擊退了洶湧的海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冬日家人圍爐烤火般的安全與幸福包裹住了全身。
葉躍直起身親了親李越泊,又蹭了蹭他的臉,小狗狗般表達了自己突然的開心。
他把頭放在李越泊肩上,嘴角再一次微微翹起,聲音也活潑起來:“工作好重要的,李越泊你不可以亂來,你不要和陳晨一起就行啦。”
李越泊垂眸遮住眼中深思,親了親葉躍的臉:“好。”
第25章
羅三叔開著小漁船載著葉躍和他奶出海,他們要去海釣。
李越泊正準備問詢那個討厭的理由時,葉奶奶給他的乖孫來了電話。
平日裡沒什麽多話的小老太在電話那頭略微有些著急,說剛翻日歷才想起來今天是跟葉爺爺約好了要出海海釣的日子,還擔心時間晚了趕不上。
葉躍阻了李越泊要去安排人手的手,自己找了羅三叔。
藏冬鎮背山靠海,鎮子往東,鳳泉山在此入海,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小海灣,山脈余勢又衝出去老遠,還留下了一個小海島,藏冬鎮人管它們叫尾灣海和鳳尾島。
尾灣海和鳳尾島是葉家每年必去的地方,小時候是葉爸開船帶著一家人和李越泊去,十二歲以後就是李越泊開船帶著葉躍和他奶去。
因為葉爺爺葬在鳳尾島,他們要去掃墓。
但今天不是掃墓,是海釣,奶奶說她當年和爺爺約好了,要在二十年後的今天去海釣。
爺爺不在了,但奶奶還記得。
平日喜愛褲裝的小老太特意穿上了素雅的白色連衣裙,還跟葉躍說他爺爺最喜歡她這樣穿,葉躍幫著她選了搭配的包包和鞋,還給她編了個發。
奶奶的頭髮早就白了,發量也少,編發只能小小一股,但是她很高興,神態裡透著股少女的嬌俏,仿佛真的是和爺爺一起去夏日海釣。
葉躍猛然想跟李越泊說點兒什麽,又怕打擾他工作,手機摸了出來又放了回去。
他奶不要他攙扶,自己拄著拐慢慢在前面走,風吹過來,裙尾微微飄起,葉躍提著籃子跟在他奶身後,看著她蹣跚但開心的背影,有些難過又有些羨慕。
他不敢跟李越泊約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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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海釣,其實就是把船開到鳳尾島附近,把錨下到下面珊瑚礁上停靠住,在平靜的海灣裡釣。
日頭很大,他們沒有出船艙,自家用的小船,隻頂上架了個棚,船艙兩邊是沒有封的,他們就坐在船艙裡,把魚竿甩出去。
海面波光粼粼,陽光像碎鑽一樣散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