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大家遊去看了會兒珊瑚,幾個人照著視頻裡的玩法又瞎玩了起來。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但是葉躍往下一蹬水的時候,腳掌被扎了一下。
他在藏冬鎮這麽多年當然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麽,當即朝李越泊遊過去。李越泊沒參與他們的玩鬧,自己在很純粹的游泳,見葉躍過來,一泅水人就竄了過來。
葉躍把自己掛在李越泊身上,腿纏住了李越泊的腰,手也繞上了李越泊的脖頸,“李越泊,我被海膽扎了啦。”葉躍說。
聲音軟甜軟甜的。
李越泊並沒有被他故意放軟的聲音迷惑住,好看的眉毛擰起來:“哪隻腳?”
又說:“不是說了離珊瑚遠一點?”浮潛的下方是珊瑚和礁石群,上面還散落有海膽一類的生物,有些礁石珊瑚高長,離海面近,往下踩水的時候不注意一腳蹬下去就容易踩到上面的東西。
小時候葉躍就吃過這虧,所以李越泊總會叮囑他離珊瑚遠一點。
“玩瘋了沒注意嘛”,葉躍在心裡說。
當著李越泊的面他當然不會這麽說。
葉躍動動圈著李越泊腰的腿:“這隻腳。”
又摟著李越泊脖頸把自己臉貼上去蹭蹭他的臉:“別罵啦李越泊,腳疼。”
李越泊還要說什麽,葉躍比他更先開口:“腳疼。”說完就眨眨漂亮的眼睛。
李越泊在水下輕打了他屁股一下,扭過頭跟大家說了一聲,單手抱著葉躍往回遊。
葉躍存了心要鬧他,抬頭對著李越泊的嘴巴就是一口,李越泊回遊的方向稍微偏了偏。
葉躍彎著眼睛輕笑,抬頭又是一口,李越泊的方向再偏了偏。
第三口的時候,李越泊抱著葉躍往海裡一沉,都是會游泳的人,水漫上來的瞬間,葉躍就自覺閉氣閉眼。
李越泊的唇貼了上去。
吻倒是吻得很溫柔,但是架不住它綿長,水裡面又不能呼吸,到最後葉躍不自覺地比平日更配合起來,什麽都由著李越泊了。
兩個人身影交疊,陽光從海面照下來,金色的,蕩漾的。
一切的陰謀詭計似乎都滌蕩在這海水裡,隻余下醉人的甜蜜。
·
海膽的刺扎得並不深,在葉躍左腳前腳掌上,大約三排的小黑點。要處理也不難,拿了小木棒一點點耐心地敲出來就好。
李越泊先抱著人簡單洗了個澡,換好衣服,這才開始處理。
葉躍坐在凳子上,受傷那隻腳放在李越泊腿上,另一隻腿曲了起來,手按在膝蓋上,下巴墊在手上,睜著左眼認真看李越泊給他敲海膽刺。
李越泊先敲一下,問葉躍疼不疼,葉躍搖頭。李越泊就再敲重一點,葉躍身子縮了一下,李越泊就伸手輕輕拍拍他,又摸摸腳心,還低頭吹了吹。
再敲的時候力道就很合適了。
葉躍人白,腳也白,腳心裡透著粉,腳背被光照著是一種健康的奶白,有青色的血管遍布上面,五個腳趾頭圓潤又可愛,指甲也是粉色的。
因為要敲腳心,所以腳是立起來的,李越泊左手握著葉躍的腳背,掌心下觸感太好,李越泊小小摩挲了一下才拿小木棍敲了起來,敲幾下他就停一下,見有刺被敲出來了,就拿了手把刺抽掉。
並不特別疼,但也不是不疼,是一種介於疼與不疼之間的,混合了酸、麻、癢、痛等多種感覺的複雜感受。
又因為李越泊照顧得很認真,還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幸福在心裡海浪一般一浪一浪地暈開。
“就跟最近的生活一樣。”葉躍說。
“什麽?”李越泊問,沒有停下手裡的敲擊。
“我說被海膽扎了,酸、麻、癢、痛,”葉躍說,“像最近的生活。”
“只有這些嗎?”李越泊又抽了一根刺,摸摸腳心,又低頭吹了吹。
氣息拂過,海浪一般的幸福。
“還有幸福。”葉躍說。
李越泊抬頭對他笑了一下,又垂著眼輕輕敲了起來。
“昨天白沙灘一個人看海的時候,”李越泊說,“在想什麽?”
小木棒敲下,葉躍縮了下身子。李越泊輕輕拍拍他,摸摸腳心,又輕輕吹了吹。
“博爾赫斯的詩——死了,就像水消失在水中。”葉躍說。
船邊有候鳥飛過,傳來小小的振翅聲。
李越泊“嗯”了一聲,又問:“我在海邊給你洗手的時候呢?在想什麽?”
李越泊真的都知道。
葉躍轉頭看看南飛的候鳥,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停在他肩頭那隻鳥在飛,天空中一抹紅色掠過。
“波德萊爾的——垂死的太陽已在拱橋下熟睡,仿佛拖在東方的長長屍衣。”葉躍說。
“是因為洗手時蹲在地上,視線裡,太陽恰好在木橋下嗎?”李越泊問。
葉躍說“是”。
海膽刺都被抽乾淨了,李越泊說等他一下,去洗了手,回來把人抱懷裡,繼續之前的話題。
“那為什麽又要對我笑?”李越泊問。
他問的是白沙灘葉躍回頭時那個笑,也問的是洗手時葉躍戳他肌肉,兩個人對視那個笑。
既然那些時候葉躍腦子裡都是這樣的詩句,為什麽要對他笑?
“怕我擔心?”李越泊說。
葉躍搖頭。
“因為是你呀,李越泊,”葉躍說,“我看見你總是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