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還攤了攤手,一臉無辜。
葉躍知道他說的是假的,因為李越泊不可能會認錯自己。
但前額葉像被人用針扎,一跳一跳的疼。
熟悉的分裂感再一次來襲,葉躍感覺有兩個自己。
一個冷靜漂浮在半空,冷眼看著當前,甚至還在冷靜分析說前額葉跳疼是對的,前額葉是參與人體情緒機制的部位,你現在這麽激動,它疼是應該的;
一個腳踩地磚,心裡是飽脹的憤怒,也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叫囂著撕裂眼前這個討厭的人。
“我承認泊哥愛你,他全程喊的你的名字,”漂亮omega還在繼續,“可誰叫你分化終止,是個殘疾。”
全程喊的他的名字。
葉躍知道這個討厭的omega說的是假的,但是仍舊被狠狠戳痛。
非正常的易感期,還沒有omega,李越泊肯定難受死了。
還傻乎乎的。
回檔裡那些記憶早就告訴了他,傻乎乎的李越泊只知道傻乎乎地聽他的話。
他昨晚告訴了李越泊說難受就想他的名字,李越泊肯定一邊乖乖數著數一邊一遍遍想著他的名字。
分裂的兩個自己同時心下一陣猛烈絞痛,冷靜的自己黯然承受著這想象之景帶來的痛擊,暴烈的自己在這痛擊下瘋狂地要破壞要絞殺。
所有情緒所有感受都被葉躍一一壓下,又隨著血液奔流至四肢百骸,最後全數匯聚在身體深處那個因為分化終止而停滯的地方,加重淤塞。
討厭的omega還在吧啦吧啦說個不停。
“李越泊喊你,你聽不到,哪怕就隔了一扇門,誰叫你要分化終止,誰叫你是個殘疾。”
分化終止、殘疾,又是這兩個詞。
漂浮在半空的冷靜的自己冷冷嘲諷,是他想分化終止的嗎?分化是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嗎?體內雌蕊分化終止是他可以決定的嗎?
地磚上暴烈的自己又在狂喊,去他的分化終止!去他的殘疾!去他的星球玫瑰!
“我從十歲就喜歡李越泊,可是我知道他是如何愛你,所以我沒有奢望。”
“是你自己分化終止,是你自己把李越泊推給我。”
就因為他分化終止,李越泊被誘導易感期;
就因為他分化終止,被誘導易感期的李越泊還要跟這種惡心的omega共處一室;
就因為他分化終止,被迫共處一室後的李越泊還要被惡心造謠……
憤怒猶如實質,冰錐一般扎刺著葉躍的全身。前額葉跳疼得更猛,心鼓脹得更烈,血液洪水一般衝刷著血管壁,又奔湧怒吼著衝向看不見的停滯淤塞處。
他怎麽樣都可以,他受不了李越泊遭受這些。
就像李越泊最寶貝他,他也最寶貝李越泊。
如果他分化終止李越泊就要遭受這些,他不要,他絕對不要。
他隻想過和李越泊一起死,他不知道死之前李越泊要遭受這些。
他不要,不要李越泊遭受這些,絕對不要。
分裂的兩個自己重新合二為一,憤怒與冷靜在關於李越泊的問題上高度統一——
冷靜的自己知道,父母好友們的所謂就試一次不為真,跟拯救生命比起來,有一就有二,只要他分化終止,只要他和李越泊還沒死,往後每年的易感期,李越泊都要遭受這些,甚至可能更過分。
他不要,他絕對不要,他不要李越泊受一點苦。
而憤怒的自己知道,他甚至沒有立場憤怒,李越泊不光是他的李越泊,李越泊還是李媽媽和李爸爸的李越泊,他憑什麽去憤怒父母救自己的孩子。
媽媽們的眼淚他還記得,爸爸們佝僂的身影他還記得,沒有人高興,所有人都在痛苦,是他分化終止,是他活生生把好好的爸爸媽媽們逼成了這樣。
好友們為什麽都站在父母們那邊?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佔理。
他不佔理,所以只能大聲嚷嚷著憤怒。
他不佔理,所以隻敢把憤怒衝向面前討厭的omega。
他只是佔有李越泊,佔有李越泊無底線的愛和喜歡,然後仗著這愛和喜歡肆意縱橫。
明明是特別特別嚴重的分化終止,明明是普通人會歸之為殘疾的分化終止,他其實從未真正考慮過後果。
有什麽關系,反正李越泊愛他,反正李越泊會和他繼續在一起,反正李越泊會和他一起死,反正生活和之前沒有差。
可怎麽會沒有關系!怎麽會沒有差!
李越泊不痛苦嗎?他已經分化了,那些無法疏解的渴求,他不難受嗎?
爸媽們不痛苦嗎?在明知道他們會在某個易感期死去之後,以何種心情跟他們相處?
好友們不痛苦嗎?他當初知道宋若唯可能殘疾時是什麽心情?
明明所有人都在痛苦,所有人,李越泊痛苦,爸媽們痛苦,好友們痛苦,只有他,只有他耽溺於李越泊不變的愛鴕鳥似地對所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因為除了當鴕鳥,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這不是那輛停在他意識深處的簡陋公交車,這是他身體裡的星球玫瑰,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怎麽辦?他能怎麽辦?
可是不能再鴕鳥了,再鴕鳥,下一次李越泊還會被誘導易感期,還會被這討厭的人造謠,爸媽們還會繼續痛苦流淚再找新的方法。
怎麽辦,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