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畫場景做得不錯,小動物們利用森林裡的環境機敏地對人類進行報復的劇情設計也非常有趣,大家看得笑聲不斷。
葉躍窩在李越泊懷裡,一面跟著笑,一面又很冷靜地看著,掩蓋起來的那隻黑黝黝的右眼明明沒有使用,卻莫名地有一絲倦怠感。
“情緒又來了?”李越泊低頭在他耳邊輕聲。
因為眼睛被捂起來了一隻,聽覺就被放大了一點,李越泊又是貼在他耳邊說的,所以除了那種震顫誘惑的好聽之外,這聲音裡滿滿的細節也被葉躍發現了——
有關心、有疼惜、有著急、有安撫……
像果肉滿滿的夾心水果蛋糕,一口咬下,千般美好滋味順著食道滑入心中。
葉躍搖搖頭,身子往李越泊懷裡偎得更深了一些,他和李越泊都很喜歡他這樣。
“沒有情緒,就是有點感慨。”葉躍微微仰頭說。
入夜了又是在海上,omega身體素質要弱一些,都裹了張薄毯,葉躍身上也蓋了一張。李越泊伸手在薄毯下摸了摸葉躍的腳心,確認他冷不冷。
“感慨什麽?”李越泊問。腳心摸完,李越泊又在薄毯下握住了葉躍的手。
電影中被小兔子復仇的人類說冤也冤,說不冤也不冤。說冤是因為他吃的那隻兔子是被人從森林偷出去的,他買的時候並不知道。
說不冤是因為主角小兔子復仇的理由不是自己的兄弟被吃了,而是兄弟是被虐殺死的——人類在準備殺死那只要吃的兔子時,刀被自家小孩拿到放在了遠一點的地方,他讓小孩拿過來,小孩不拿,人類犯懶也不想多走兩步,就拿了自己鑰匙扣上的小刀殺那兔子。
小刀很小,所以一刀兩刀三刀……一刀刀劃拉了好久,主角小兔子的兄弟四隻腿蹬啊蹬,蹬了好一會兒才死。
所以主角小兔子才要復仇。
“參與復仇的都是雞、鴨、羊這一類可給人類食用的小動物,”葉躍說,“所以所謂的森林其實本質應該就是一個養殖場。”
他是畫漫畫的,也喜歡在故事中加入隱喻,看這些的時候習慣性就分析起來。
“主角小兔子沒有因為兄弟的死而復仇,是因為它知道,被人類吃掉就是它們原本的命運,”葉躍說,“所以它不會因為這個感到憤怒。”
這也側面證明森林就是養殖場。
李越泊“嗯”了一聲。他和葉躍很互補的一點就是,像那種邏輯很強需要分析推理論證的劇情電影,葉躍需要李越泊幫忙完全吃透;但像這類隱喻性地表達的東西,李越泊就需要葉躍來幫忙深挖。
“它感到憤怒的是虐殺,”葉躍說,“要復仇是因為這個。”
宋家的船大,甲板很寬,大家坐得並不很近,兩個人說話聲很小,不存在影響別人。
“而人類用那把小刀,是一個很隨機性的決定,”葉躍說,“其實就在他的一念之間,一念之差,決定了這故事的走向。”
生活中有多少隨機性呢?不好說。
李越泊又“嗯”了一聲,在薄毯下捏了捏葉躍的手,意思是他覺得這動畫有點意思了。
李越泊先前一直覺得這動畫挺無聊的,葉躍知道。
“你覺得像不像我們的故事,李越泊?”葉躍在他懷裡睜著眼問。
李越泊低頭看向他。月光很淡,為了看電影,甲板上也沒有開其他的燈,這樣的環境下葉躍本該是一種朦朦朧朧的美,但李越泊是頂級alpha,視力絕好,所以他依然看得清懷中人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和玫瑰般的紅唇。
李越泊記得葉躍以前說過b612號小行星上的小王子有一朵屬於他的玫瑰,李越泊覺得自己也有一朵。
李越泊低頭吻了吻自己的玫瑰。
這吻來得有點沒頭沒腦,但葉躍早習慣了李越泊這樣,被親完的第一反應是看看有沒有人看見,見眾人都望著幕布沒人管他們,這才瞪了李越泊一眼。
這一眼看得李越泊又想親,但到底克制了——愛是克制,李越泊心想。
“我們對應小兔子?”李越泊問。
葉躍眼睛亮晶晶的,“嗯”了一聲,大大點頭。
因為情緒問題,他最近整個人被拉扯得厲害,分裂中消極那一部分帶來痛感,痛又刺激著思考,因此他近來牛反芻一樣時不時把所有的事情反覆咀嚼。
倒是咀嚼出了一些東西。
當然都是他的推斷,所以他想找李越泊對對答案。
這世界有暗官方、有頑症小組、有登記放行中心、有夏至,而且都是存在時間很久的組織——這世界有一個關於ao的一直無法解決的問題。
這個問題表面看起來只是事關無法匹配的ao,但既然官方一直在試圖私下解決,並一直未對世界公布,這個問題恐怕就不只是事關無法匹配的ao,應該是事關全體ao。
既然事關全體ao,那他們生而為ao,就注定背負了這個既定的命運,這命運不是誰強加的,就像生為養殖場的小兔子,就天生背負被人類食用的既定命運,無人刻意強加。
既定命運是注定的,但隨機不是。
隨機是完全無由來、沒有道理、沒有邏輯的一個東西,就像電影中人類拿起的那把小刀。他完全是在一念之下拿起了那小刀,他甚至不是為了真的要虐殺小兔子,只是一念之下選擇了另一種可能。
但恰恰是這把小刀引發了主角小兔子的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