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明明是放輕的話,可卻好似一道劈天驚雷,然後劈頭蓋臉的全砸了下來,風聲雨霧裡,陳建業眼前一黑,如果不是陳明眼疾手快的將其扶住,陳建業能直接栽地上去。
*
不論給了病房裡的一乾人多大的震動,陳辰此時卻暫且顧不上他們。
農村人打架那是家常便飯,跟家裡人打、出去和別人打,只要一言不合就隨時有動手的可能性,因為這是許多農村人解決問題的方式。陳辰穿來之後也聽到過很多村裡人打架的事情,深知真的憤怒起來的人是沒有什麽理智的。
所以陳辰一聽到陳明說他們把杜星緯打了一頓那整個人就不好了,他不敢想象氣到極點的人會把杜星緯打成什麽樣,四肢還健全嗎?
陳辰焦急的在醫院裡轉了一圈,渴望杜星緯在哪個醫生那裡處理傷口用藥,然而陳辰將整個醫院找遍了都沒看見杜星緯的人。
陳辰心中越發緊張,不會是被打暈過去還在原地吧?
陳辰抬步就朝周圍的巷子裡面跑,然後就在距離醫院不遠處的街道上看到了人。
此時天已經快黑了,僅余的一點殘陽能勉強供給些光亮,讓周圍不至於黑燈瞎火的什麽都看不見。昏黃的余暉下,空蕩的街道裡,杜星緯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台階上,緘默的像是一尊雕塑。
此情此景,再加上杜星緯臉上的傷,陳辰心臟抽疼。
他頓了片刻,才快速的走過去,杜星緯聽見腳步聲抬起眼皮,兩人隔著黃昏風霧對視著。
本就瘦的不成樣子的人站在這樣昏暗空曠的環境裡顯得人更單薄了,杜星緯皺著眉站起身,然後快速走到陳辰身邊,問:“怎麽跑出來了?”
陳辰道:“來找你。”
杜星緯道:“不用找,我會回去的。”
陳辰問:“那你怎麽坐在這?”
杜星緯回答說:“在想辦法。”
杜星緯這會兒站的挺直,臉上也沒有絲毫因為傷痛而露出來的痛苦,陳辰看著他臉頰上已經明顯處理過的淤青浮腫,啞著嗓子問:“醫生怎麽說的?”
杜星緯不在意的說:“皮外傷。”
陳辰卻道:“不可能。”
杜星緯:“不騙你,真是皮外傷,沒傷筋動骨,過兩天就好了。”
陳辰不相信,“再去醫院看看。”
杜星緯卻露出點笑,想緩解一下沉重的氣氛,“我剛從醫院裡出來,現在又回去重新檢查,醫生得怎麽看我?”
陳辰嘲笑一句,“你以為你之前去醫生是怎麽看你的?”
杜星緯說:“覺得我摔的有點慘吧。”
陳辰心裡不是滋味。
如今已經是年底,氣溫低,晚上尤其冷,杜星緯自己坐在地上倒沒有什麽,但是陳辰本就身體虛弱,坐了指不定得受涼感冒。不過杜星緯暫且也不想回醫院,索性就拉著人往旁邊一家飯店進去,點了幾道清淡的菜。
等菜的間隙,陳辰問:“為什麽不還手?”
杜星緯道:“我拐走了陳家的兒子,活該讓他們打一頓。”
陳辰沉著聲音問:“你覺得這樣他們就能消氣了?”
“不能。”杜星緯說:“只是總得讓他們出出氣,再說……”
陳辰接話,“什麽?”
杜星緯面色複雜的是說:“你堅定的跟我在一起我心生歡喜,覺得是攢了我一輩子的運氣。我的父母家人我不在乎,他們究竟會不會因此被罵我也無所謂,因為他們早就跟我沒有什麽關系了;但你的家人們不一樣,他們很愛你,你是陳家看重的孩子,是他們光榮的臉面,你也很在乎他們,而因為這件事讓他們從此顏面掃地、被那麽多人在背後說三道四戳脊梁骨,你會難過、會痛苦,我也……覺得對不起他們,所以,該讓他們打一頓的。”
陳辰深吸口氣,心情複雜。
杜星緯道:“欠他們的我以後會用別的方式償還,下次再動手我不會再依。”
半晌,陳辰吐出一口濁氣,說:“好。”
開放的後世出櫃就是個大難題,這個年代出櫃想要獲得家人的認可只會更加困難,陳辰和杜星緯兩個人哪怕平時主意再多,但到了這個關頭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他們能做的只有:堅定。
兩人一塊在飯店裡坐了挺長時間,然後勉強吃了些東西,這才一塊回醫院。
陳辰實在不放心杜星緯身上的傷,非逼著杜星緯再去看看,杜星緯拗不過他,最後隻得指了指值班的醫生,告訴陳辰那是給他看傷的醫生,叫陳辰不相信可以去問。
陳辰還真的去問了。
因為他是個杜星緯一起來的,所以也沒有什麽不能透露病人情況的說法,醫生就將檢查情況大致說了說,整體跟杜星緯說的差不多——
杜星緯的傷看起來嚴重,但實際上根本沒有傷筋動骨,更沒有傷到什麽要害,只是皮肉受了些苦,養個一段時間就能徹底痊愈。哦對,臉上的和背部的傷會久一些,因為那兩處實在有點狠。
陳辰跟醫生道謝,心裡算是松了一口氣。
杜星緯說:“說了不騙你。”
陳辰卻問:“就聰哥明哥兩個人動了手?我爸和大伯他們呢?”
“他們沒動手。”杜星緯說:“陳聰和陳明他們是留了力的。”
剛被揍完的時候杜星緯的確是渾身都在疼,疼的連用點力氣就費勁的那種,可等緩過那口氣之後就還好,骨頭筋脈都沒傷到,不然指不定得養個幾個月,哪能像現在這樣能走能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