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新人心生不忍,小聲說:“他也是怪可憐的,還以為努力工作就能救回親人,最後確實這麽個結果,換了誰都受不了。”
“主要還是被騙了吧。很多事他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後面局裡會怎麽處理這件事。”
兩人眼巴巴地看著帶隊的老員工們,有心替易晚音說幾句情。
打暈易晚音的老員工瞥了他們一眼,冷漠道:“他可憐,那被他攻破的小世界就不可憐?他失去了他唯一的親人,不是那些小世界導致的,可那些小世界最終覆滅在他手裡,就像你們眼前這場面一樣,世界核被抽乾,一個活物都沒留下,那些死去的無辜者就不可憐嗎?”
兩個新人啞然失語。
老員工聲音愈發冷硬:“以後說話前都過過腦子!他雖然是被欺騙的,但造成的結果已經是既定事實,如果對他寬容,那又該怎麽和死去的人交代?”
另一位老員工也說:“別和我說什麽他的經歷可憐,我不想知道他背後有多悲慘的故事,我只知道他害死了無數的人,毀滅了很多小世界,隻想看到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兩個新人被訓得灰頭土臉,脾氣反而上來了。
他們逆反道:“但易晚音有立功表現吧?協助某個小世界擺脫控制,並且留下了定位標記,還聯絡了管理人員,這些行為都可以算是將功補過,按照規定,完全可以予以減免懲罰的。”
老員工們忙忙碌碌收拾起東西,順便給易晚音加上一道控制裝置,避免他醒來後傷害自己,聞言頭也不抬。
“你們是怎麽考進管理局的?連法規都背不清楚。總則部分就有明文規定,性質過於惡劣,影響過於重大的案件,將不進行懲罰減免。什麽叫性質惡劣、影響重大,還要我給你們複述一遍嗎?”
“你們自己算算易晚音在系統的帶領下做了多少次任務,怎麽,還要為他說話?”
兩個新人悄悄在心裡算了下,是真的沒話說了。
他們帶著易晚音一同回到管理局,當晚易晚音就醒了,一開始木木呆呆,眼珠子半天都不動一下,乍一看簡直沒有一丁點兒人的活氣兒,等聽到看管他的人說他很可能被判刑後,反而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對,對,是該這樣。雖然一開始我的確不知情,但我害了很多人,這是我的錯。”
他說著說著,眼淚終於淌了下來。
“我都快忘了我做過多少次任務,如果真的有那麽多世界的人因為我這個幫凶死亡,一部分人走上和我一樣的道路,那我真是、真是罪大惡極。”
“我應該受到處罰,該怎麽判就怎麽判。”
“如果我該用生命贖罪,我一定會好好活到那個時候,誠懇地說一聲對不起,再付出代價;如果需要我活著贖罪,那麽我會一直一直活下去,直到償還完我的罪孽再自我了斷。”
易晚音泣不成聲,不斷說著對不起對不起,羞愧得無以複加,卻再沒有像之前那樣一心求死。
他認真活著,每天都在寫道歉信,還整理了一下自己能給出的補償。
偶爾閑下來,他就會想起曾拉了他一把的薑昭節,唯一遺憾和悲傷的,就是沒能好好回報薑昭節。
那一刻薑昭節的善意和幫助,是他這一生彌足珍貴的回憶。
只可惜,他以後恐怕沒有辦法再報答對方了。
易晚音難得生出一點點不舍,帶著這股不舍,他上了法庭,最終得到兩千年的徒刑。
這兩千年內,除了長久的關押,他還要定期去被他攻破的世界服勞役,以便那些世界的世界核能盡快恢復。
易晚音驚呆了,世界核居然是能複原的嗎?!
一位管理局的老員工好心解答:“只是被抽乾,沒有徹底破碎,當然能恢復。有些世界的世界意識比較頑強,就是已經碎裂了一部分,經過一段時間的滋養和修複,就能回歸原狀。“
易晚音的心一下活了:“那之前在這些世界裡的人……”
“想什麽呢?”老員工瞥了他一眼,“死了的人就是真的死了,再也活不過來。不過你倒是可以期待一下,如果世界意識察覺到不妙前做了準備,從穿書者大本營那回收的剩余能量中又有歸屬於那個世界的,死去的人也許有投胎轉世的可能。”
易晚音眼眶一紅,咬著牙不讓眼淚掉下來,用力點了點頭。
自此之後,所有同個原因被判刑的犯人中,易晚音是服勞役最積極的一個,有時候別人都不想去,他就主動報名要去。
他們這個類型的時空罪犯沒有表現良好就減刑的可能,易晚音圖的也不是這個,只要能看到那些世界慢慢恢復正常,就比什麽都開心。
他漸漸獲得了寧靜,哪怕到後來,他知道自己的親人不可能投胎轉世,也沒有灰心喪氣。
他對不起他的家人,等到贖完罪,再去向他們賠禮道歉吧。
一直到最後,所有被他攻破的世界都恢復正常,他才安心地回到家人的墓碑前,結束了自己充滿罪孽的一生。
意識消失殆盡前的最後一刻,他又想起了曾經拉過他一把的薑昭節。
對方的面容已經在時光中模糊,可是當時給他帶來的感動和震撼,到他死亡也無法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