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回家吧。”譚東錦的聲音有些冷,卻難得語氣緩和。他和袁故,已經多久沒有那麽心平氣和地說過話了,那些日子,仿佛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我能問一句嗎?你交出錄像帶之後,肇事司機會怎麽樣?”袁故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有些詭異。
譚東錦皺了皺眉,“杜家就那麽一個獨子,杜家不會讓他死在牢裡。”
“如果我想讓他死呢?我問過法醫,他給我的答案和屍檢報告並不一致,但他不會出庭作證。我也查過資料,這種案件,有判死刑的先例。”袁故平靜地看著譚東錦,“所以,公正點。”
許久,譚東錦緩緩道:“我可以保證他十年有期徒刑。”
“因為方淨是杜家的辯護律師,所以你在手下留情?”袁故挑眉問道,見譚東錦沒有說話,他點點頭接著說:“十年有期徒刑,萬一方大律師還是不同意呢?他做的可是無罪辯護。”
譚東錦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方淨和你不一樣,他識進退。”
袁故愣了一下,接著微微點頭,“對,我不識進退,我就是想讓他血債血償。”
“許成。”譚東錦的語氣有些冷凝了下來,“你想要的公平,根本不可能實現。”
袁故沒再說話,他別開眼看向窗外,一雙眼幽幽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譚東錦注視著他,“你一定要走到絕路,才會稍微收斂一下你的性子嗎?”和杜家鬥,和這個階級鬥,憑著袁故一個人根本就是不自量力。所謂的公平,只能在對手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才有意義。
“我有些知道方淨是怎麽想的了。”袁故忽然開口:“如果是他,他根本就不用在這兒求你,他如今已經有了和你談判的資格。這大概就是他不擇手段往上爬的原因吧。”
譚東錦沒有說話。
袁故沉默了。他想起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覺得有些難過。那是一種很悲哀的感覺,他走哪一條路,都是輸。他之前所相信的那些東西,或者說他之前所信仰的那些東西,一瞬間分崩離析。
這世上的不公正,只能用另一種特權去打壓。這讓袁故有些無法接受,他活了二十多年,在袁家和袁因的庇佑下,自以為這世上的所有事都能被他一手擺平。可一出門,發現這世上失去身份的袁二少,也就是個平庸無能之人。
他袁故,也不過如此。
許久,袁故對著譚東錦緩緩開口道:“給我留最後一點自尊,你給我三天時間。”
“一天,我給你一天的考慮時間。”譚東錦忽然開口道,語氣平靜沉默,眼中卻有著波動的光芒。
袁故點點頭,“一天。”他忘了,自己的自尊也不怎麽值錢。
譚東錦走後,袁故坐了一會兒,起身朝門外走。外面略略飄著雨,袁故往秦淮河那邊走,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往秦淮河走,但是他也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
下雨天,秦淮河的風光最是動人。袁故靠在欄杆上,靜靜感受著迎面吹來的風。
“許成。”
那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來,袁故睜開了眼,覺得真是到哪兒都能遇見這這對冤家。一個個都在今天找上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回身,淡淡掃了眼來人,“方律師。”
方淨撐著把傘,靜靜看著他,“譚東錦拿到了錄像。”
袁故低頭笑了聲,“這是你自己沒有銷毀乾淨,也不是我拿到了錄像,你找我說這話,想幹什麽?”他覺得自己真是累的連思考的心力都沒有了。
“我來幫你。”方淨遞過去一份文件夾。
幫我?袁故隨意地接過那文件夾,抖出來看了眼,接著瞳孔驟縮。“你哪裡來的?”他猛地抬頭看向方淨,一雙眼裡全是凌厲的鋒芒。
袁故拿到的,是袁因的資料,專屬袁因的資料。這年頭混跡商場的人,坐到袁因這個位置的人,誰身上是乾乾淨淨的?因為袁程江的緣故,袁因的手上已經是相當的乾淨了。但是,總有一些東西,一些法律邊緣的灰色地帶,袁因難免涉及。
袁因為人極為謹慎,是出了名的愛惜羽翼,這東西就憑方淨根本不可能弄出來。所有只能是方淨從譚東錦那兒得到的。譚東錦和袁因表面上是合作關系,但實際上都對對方極為的忌憚。
袁故也相信,不止譚東錦有袁故的把柄,袁因肯定也有譚東錦的把柄。這是一種製衡,誰都不會主動去動對方,因為牽一發而動全身。方淨竟然拿到了這東西,譚東錦對方淨當真是不設防?袁故的眸子裡一陣銳利。
方淨緩緩開口:“我覺得,你對袁因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袁故抬頭看向他,“這話怎麽說?”
“原本只是揣測,現在看到你拿到這份資料時的表現,我覺得我是對的。”
“你想怎麽樣?”袁故眸光凝重。
“東西只有一份,現在在你的手上,這一點我沒必要說謊。”方淨的聲音還是不緊不慢,“我拿他和你交換一樣東西。”
“錄像?你想讓我放棄錄像?”袁故捏著文件的手一瞬間緊了起來。
“不,我想讓你放棄譚東錦。”方淨的聲音很從容,很平靜,仿佛在說著一件極為尋常的事。“你也知道我和他之間有些過節,我最近發現了些事,覺得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