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喬挽起袖子,在紙上寫道:“倒貼也行啊!”
袁故剛想說些什麽,眼睛卻忽然瞟見了溫喬寫字時露出來的手腕傷痕。那傷痕看起來不過是一月之內的模樣,看起來像是被重物撞擊所致。袁故眼神一沉,忽然伸手指了指那塊傷口,“這傷你怎麽弄的?”
“什麽?”溫喬順著袁故的視線看去,最後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他似乎想起什麽似的,嘴角極輕微地冷笑了一下。他提筆寫道:“沒事,我自己磕的。”
袁故明顯不怎麽相信,卻也沒繼續問下去。
溫喬想起陳妍那案子收官那天,判決書一下來,當著法庭裡所有的人,法官,審判長,雙方律師以及所有旁聽的人,杜子恆就瘋了一樣朝他撲過來。杜子恆用盡全力吼著,“不,我還年輕,我才剛滿十八歲,我不能死!我還那麽年輕!”
現場一片混亂,溫喬下意識想避開杜子恆,結果杜子恆一個刹不住朝著溫喬的座位席就撞去了,為了避免杜子恆血濺當場,溫喬伸手擋了他一把。結果被杜子恆一把推到了座位席的桌角上,手直接就磕了上去。當時他只是皺了皺眉,沒放在心上。
一直到很久之後,他才覺得情況好像有些嚴重。說起來,律師真的是高危職業啊,溫喬心裡歎了一句,想起上回新聞報道的那個律師被潑濃硫酸的案子,溫喬覺得自己已經是相當幸運了。
人在江湖漂,各行各業都不容易,卻唯獨對律師,一言不和就上刀上槍上硫酸啊。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去和袁故說,袁故這些日子,過得實在是糟心。他就不跟他提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
當務之急,還是袁故的傷。
溫喬原本以為袁故會打聽譚東錦的傷勢,可袁故卻沒再提半個字了。聽說譚東錦也傷的挺重,到現在都沒醒過來,人如今還在重症監護室裡躺著。
也不知道那位醒過來,又是怎麽一番場景。
第73章
袁因來看袁故的時候,眼神有些複雜。許久,他伸手輕輕拽了下袁故的耳朵。袁故沒說話,難得極為安靜地坐在任由袁因動手。袁因盯著袁故許久,最後還是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袁故的頭髮。
時間像是一瞬間靜止了,袁因仿佛看見了小時候前的袁故,他坐在袁家老宅台階上,抱著碩大的阿拉斯加,瞪大了眼睛假裝乖巧地看著他。那個被他丟在大街上的袁故,那個一見到他就齜牙的袁故,像是重新又回到了他的面前。
袁因忽然覺得有些心疼。
他沒能護好他,他差點看著他死在面前。車禍發生的時候,騰起的火光瞬間吸引了他的注意。就在他驅車到達現場的時候,他看見的只是一地汽車殘骸。渾身是血的譚東錦,蒼茫的天宇,灰色的公路,那一刻袁因感覺自己的血液徹底凍結。
他問譚東錦,“人呢?他人呢?”
譚東錦手裡緊緊捏著一塊汽車碎片,血色滲出來,殷紅得幾乎刺傷袁因的眼。袁因的手輕輕顫抖起來,他蒼白著臉,“譚東錦,你說啊!他人呢?”
接著,他的手上忽然一片溫熱粘稠,袁因愣了一下。他就那麽看著譚東錦捂著嘴,血順著他的指縫不停溢出來,那個男人幾乎是半跪在地上,吐出來的的血殷紅一片,染透了黑色的衣襟。
那一瞬間,袁因覺得譚東錦可能也快死了。因為從他的眼睛裡,袁因看不見一絲光亮,一絲活氣。這個男人像是一瞬間被人抽走了脊梁,再也沒有了站著的氣力。
袁因站在一地的廢墟裡,面前是譚東錦,背後是沉沉天宇。天地間唯一的光亮,似乎只剩下了尚未燃盡的汽車殘骸散發的微弱火光。
直到手機一陣震動。袁因僵硬地低頭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醫院。
沒人知道袁因坐在床頭,看著袁故昏迷的樣子,他腦子裡一幕幕劃過的都是些什麽。這是他唯一的親兄弟,一母同胞的兄弟,這輩子他原本應該好好護著他,可他卻仿佛從來沒有盡到過兄長的職責。多年前如此,多年後亦如此。
終於,袁因抽回了手,抽出一張紙寫道:“醒了?哪裡有不舒服嗎?”
“還不錯。”袁故輕輕咧嘴笑了下,“哥,我是不是特能耐?真的好像死不了。”
袁因在袁故身邊坐下,筆微微一轉,在紙上寫道:“你是能耐,袁故,誰能比你能耐啊,天底下你最能耐,我袁因服氣。”
袁故一看這話,立刻豎起了耳朵,“哥,我錯了我錯了。”眼見著袁因的情緒不對,袁故立刻調整自己的語氣和神態。他怕他哥跟在酒吧一樣怒氣上來了又給他抽一頓。
袁因掃了眼袁故,繼續寫道:“錯了?我倒是沒覺得你哪錯了。”
“不,哥,我錯了,我真錯了,我錯的離譜,錯的不可救藥。”
袁因看袁故自由發揮了一會兒,輕輕挑了下眉,寫道:“那你倒是說說你錯哪兒了?”
袁故頓時卡住了,他猶豫了一會兒,斟酌開口:“我……我……我應該……”袁故想了半天,竟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以他的角度來看,這場車禍,的確是場意外。誰都沒想到情況能變成這樣。想來想去,他唯一的錯大概就是瞎眼看上了譚東錦。
但這話,袁故真不敢在袁因面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