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銘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說明地點,隨後囑咐道:“我就在台階邊坐著。”
掛了電話,裴銘將手機音量調到最大,直接塞裴忠手裡。
裴忠這功夫半懵半醒,給什麽拿什麽,裴銘彎腰蹲在他跟前,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得見,自顧自地開口:“你自己欠下的債,你自己賺錢還。”
之後起身,走到幾米開外的一根柱子後,默默看著裴忠的方向。
過了十來分鍾,有兩個男人過來,走到裴忠身旁,卻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左右張望一陣,掏出手機撥號,很快,裴忠手的手機響了。
兩個男人同時回頭看向裴忠,另外一人把電話掛斷,又撥了一次。
裴忠的手機再次響起,他們才確定要找的人就是裴忠。
因為離的不算太遠,裴銘能隱約聽到男人說話:“這人什麽操行啊,剛剛給我打電話時候人還清醒的,幾分鍾功夫醉成這樣。”
另外同行的男人一臉不耐煩:“一看就是酒鬼,正經人誰能主動聯系咱們找活,架起來,走。”
兩人一左一右,架著裴忠胳膊,將人帶離火車站。
裴銘始終站在原地看著,表情出奇的平靜,目光帶著幾分冷漠。
看著裴忠被黑礦工頭帶走,他沒後悔,也不歉疚。
轉身向著售票廳走去,到售票窗口準備排隊,手機突然來了條消息,GR:
——家裡的事情處理好了嗎?我在你家附近的街口,你下樓,我們一起吃早餐。
裴銘原本心情很平靜,裴忠能對自己做出這樣的事他絲毫不意外,他甚至絲毫不覺得難過,因為早就已經麻木了。
十來歲他媽離開以後,裴忠不止一次把他帶去周邊的城鎮,打算扔掉,裴銘都自己找回來了。
最後一次被扔,他在外邊找了整整五天才找回來。
回家後他威脅裴忠,如果他再把自己丟開,他就打電話告訴他媽,讓她別在寄錢回來。
裴忠什麽活都不乾,指望著裴銘他媽媽每月寄過來撫養費活命。
從那之後他雖然不打注意扔裴銘,卻也不管,不給吃,不給喝。
裴銘從初中開始的學費都是他撿替附近商戶跑腿送貨攢出來的。
他沒體會過溫暖,他的心自然也是冷的。
但在看到顧讓信息的一瞬間,平靜的情緒忽然被打碎。
他想知道,如果顧讓知道了自己現在經歷的一切,會不會著急,會不會擔心自己。
翻到顧讓的號碼,沒猶豫,撥了過去。
那端很快響起顧讓的聲音:“家裡的事情昨天處理完了嗎?”
裴銘沒出聲,靜靜地聽著顧讓說。
顧讓沒等到回答,頓了一下:“你還沒起嗎?時間不早了,該起了。”
裴銘:“……”
依舊沒聽到裴銘的回答,顧讓才發現不對勁兒,有些著急:“你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
“哥,你中午去火車站等我行嗎?我現在特別想見你。”
裴銘聲音壓的很低,在電話裡聽帶著幾分委屈的感覺。
顧讓眉頭瞬間就懟一起了:“你去哪了?發生了什麽事,快告訴我!”
“哥,事情很複雜,我現在在車站說話不方便,等我回去再說行嗎?”
顧讓一哽,沒好繼續追問:“行,我中午在火車站等你,你待會把到站時間發給我。”
從掛電話起,顧讓一上午都心神不寧,沒想別的事,全是裴銘。
其實,裴銘如果在電話裡把事告訴他,講清楚,他不至像現在這樣乾著急。
但偏偏裴銘隻說了一半,搞的他急死了。
好不容易上午倆節課上完,顧讓一陣風似的刮出教室,鄒磊想和他說兩句話沒來得及。
早晨來學校之前,顧讓特地把車開出來,就怕中午趕不及去車站接裴銘。
緊趕慢趕,顧讓提前一個小時來到車站。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麽早,但是心裡著急,不來這等著,更不踏實。
在停車場找好車位,默默等著時間,約莫火車快到站,才給裴銘發了條消息:
——我到了,待會下車以後,告訴我哪個出站口出來。
裴銘手裡握著手機,回復的特別快:
——哥,車已經進站了,在西2出站口。
顧讓來到西2出站口,通道裡已經有人影向這邊走。
這趟車乘客並不是很多,顧讓很輕易地在人群中找到裴銘。
裴銘也看到了他,躲開擋在身前的人,奔著顧讓跑來。
越來越近,顧讓才看清,他很憔悴,臉色比平時要蒼白許多,甚至唇線都淡得看不清了。
他第一個出來,顧讓看他奔來的架勢,以為會直接衝到自己跟前,已經做好接住他的準備。
但是裴銘並沒有。
離他還有幾步的距離,裴銘停了下來,看著顧讓,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哥。
他這一聲太輕了,顧讓沒聽到聲音,是看他的口型猜出來他是在叫自己。
聲音雖然輕,但分量卻很重,顧讓的心跟著狠狠地墜了一下。
隨即邁開步子,把他們之間這幾步路走完,張開胳膊,用力抱了抱裴銘:“先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