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完話,皇上把奏折往桌子上一扔,縮在椅子裡看著王爺。
遠寧王撓頭,皇上心思縝密又敏感,那日給他寬心的一句話倒成了讓他起疑的把柄了。
他確實有事沒跟皇上言明,卻與漕運無關:
推白晝落水的少年人,當日就被玉人捉住了,私下詢問,他確實是受人指使的。
但看皇上這一腦門子官司的模樣,還是不給他添堵了吧。
當務之急,須得想法子查證遠寧王原主背後的勢力到底是誰,更是須得把皇上曾經立下的傳位遺詔毀了,才能暫時讓他少些性命之憂……
遠寧王端起藥碗遞到白晝面前,道:“當日只是想勸你松松心思。”
皇上先是豪邁的一口氣幹了碗裡的藥,而後小聲嘟囔道:“說了跟沒說一樣。”
正這時候,布戈進門:“陛下,何方說,相見您,說是有彭奇的消息,但是……他要求單獨見您,特別是……是……”說著,他看了遠寧王一眼,“不能帶葉青嵐先生同去。”
第32章 火,是皇上讓放的。
因為白晝給了何開來承諾,他若能全力配合,一舉將漕運河的變故查清,就對何方從輕發落。
是以,何方這會子並沒被下大獄,就押在驛館的一間廂房裡。
皇上進門,就看見何方慵懶的歪在榻上,衣衫松懈、頭髮散亂,頹靡極了,他見皇上來了,抬起狹長的眸子微微一笑。
笑容,依舊看出些隨性的魅色來,全不像草民見聖上那樣緊張,好像他眼前的,依舊是那個落拓書生白露,而非大堯的天子。
當然白晝不在乎這些,他在布戈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道:“你要見朕,朕來了。”
何方的罪名,按照堯國的律法,該是判戍邊三載,但這其實與判死刑也沒太大區別,罪人戍邊,大多有去無回。疾病、欺辱、互鬥,太多麻煩等著他……
“白兄,最終要給何某判個什麽刑罰?”
白晝沒想到,他此時不僅對自己的態度沒變,稱呼也沒變,笑道:“有何話講,不如直言吧。若是還沒想好,朕就先回去了。”
自從事發,何方被關在這裡好幾天,他心裡其實是害怕的,想破腦袋,覺得只有讓皇上對他另眼相看才是上策,若能得了這位的青眼,被免去刑罰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向來高處不勝寒……
想來人人都畏懼敬重他,反其道而行,才能顯得與眾不同。
誰知,皇上沒怪他,也沒買帳。
何方隻得又道:“白兄那日打聽大銘會的彭奇……何某該是有線索的。”
何方不算絕頂聰明,但也不傻,這幾天他一直回憶與皇上相識以來二人交談過的每一句話,想借此尋出些能作為交換的籌碼。
一出手還當真就押上寶了。
皇上微微挑了眉毛,道:“說來聽聽。”
何方這次學乖了,不再賣關子。
來言去語幾句,他就看出皇上的性子,估計偏向於吃軟不吃硬那一派的,要挾,準得被甩下“愛說不說”幾個字。
真惹惱了他,要想再見就難了。
於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幾日前在安和堂見到彭奇,但他買的藥物很奇怪,不妨去查記檔,許有意外收獲。”
皇上點點頭,起身便要走,又被何方叫住了。
“青嵐兄……是不是對白兄有點不一樣?”
白晝愣了,這全然出乎他的預料,與何方相識不過幾天,他怎麽也這樣說?
楚言川的八卦會傳染麽?
白晝直言問道:“你如何得知?”
何方閉了閉眼睛,突然笑道:“情敵之間,總是格外敏感的。”
啥玩意?
這回真把白晝說蒙了,他不知該如何回應,更不曾想,突然有男人向自己訴衷腸,最終什麽也沒說,直接轉身離開了。
布戈跟在皇帝主子身後,臨出門,瞥了何方一眼。
何方仰在床榻上,歎出一口氣。
最後這句並非為了讓皇上青眼自己的謊話,那日官道上狹路相見,他見白晝翩翩公子站在道旁,眼神裡透出幾分淡漠,覺得這人好特別,後來更是有緣到當日就在宴席上見了他。
誰也不知,那雙眼睛,讓他連續夢了好幾個夜。
再說白晝,出門就看見遠寧王往這邊來,便把這事和他說了。
王爺聽得仔細,白晝卻越發不自在,腦子裡總是念著何方說遠寧王對自己有點不一樣的事兒,也不知為何想起他一次次的救自己,過往的種種像過電影一樣在腦子裡走馬燈。
回想他這幾日撒癔症似的態度,和楚言川這個裹亂的家夥的攪合……
終於心煩意亂,扔下一句:“你去查查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傍晚時分,王爺還沒回來,都城裡的急奏來了,幾位監國的重臣聯合上奏,催促皇上盡快祭祀皇后鳳靈,然後還朝。
原因是瑞王白辰重病,帶著先皇的遺詔,自封地進了都城。
當然,白晝全沒打算在下川河行什麽祭祀儀式,而是早在前些日子,就命江都的船廠趕製了一批新船,船底鑄了一層薄鐵,這幾日正在下川河試行,平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