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福相依,分毫不錯。
一路上,遠寧王都在想剛才那個“自己人”說的話,皇上的遺詔裡,當真要傳位給自己?
皇上還很年輕,雖然尚無子女,但白家叔侄子弟,旁支的王爺總是有的,要說禪位,輪八百圈,也輪不到自己這樣一個異姓王爺頭上,他把皇位傳給自己,豈不是江山更姓,社稷易主了嗎……
其實他早已表明心意了,一直以為他是試探,萬沒想到,他說的話都是真的。
為什麽要做這麽荒唐的事情?
是真的不想活了?根源是他曾說的,找不到的那個人嗎……
想到這,遠寧王忍不住看向皇上,他還是同樣的姿勢,縮在自己給他疊的披風靠墊裡閉目養神。車廂裡一片昏暗,隻依稀能分辨出他睡得尚算安寧,臉色白得發慘。
皇上的身體……同是心、肺、胃都不好,他卻比白晝幸運得多,只要他自己不作,精心養護,尚有痊愈的那日,但白晝……
他還好嗎?
想到這,遠寧王心頭隱痛,也閉上眼睛,不忍再看皇上。
皇上有一種特質,看著他,總讓王爺恍惚,在不經意間想到白晝。
順行一路再無他事,平安回到宮裡。
布戈見兩位祖宗終於回來了,就像見到神尊臨凡,眼睛冒著晶亮的光。白晝離宮五日,偽裝稱病,晴露和兩位寵妃來過幾次,都被擋了,皇后的兄長右都禦史文亦斌來過、紫薇令顧桓也來過。但來得最勤的,還數尚書令趙進。
一連五日,他日日上午、下午連著來,聲稱要向皇上奏報賑災之事,結果連著吃了五日的閉門羹。
布戈現在一聽趙進的名字就腦仁兒疼。
結果,說曹操,曹操就到,布戈話音剛落,當值的太監就前來報,尚書令趙進大人求見。
白晝心思活動,這次若想拽住和汪賀之一條繩上的螞蚱,還需再拖延些時候。
尚不能打草驚蛇。
更得想個法子把“大螞蚱”都圈進宮裡來——免得他們橫生枝節。
他一邊想著,就覺得身子一陣發寒,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被王爺一眼看到了。
遠寧王走到他近前,伸手搭在他額頭上,片刻眉頭皺起來,道:“阿景,你發燒了。”
蚌安郡氣懣攻心加上雨夜的折騰勞頓,終於還是又顯了病症。
誰知皇上沒心沒肺的一笑,全不拿發燒當一回事,道:“燒得正好,”說著,他抬眼看向遠寧王,媚笑道,“你覺得群臣眼中,朕是個什麽樣的人?”
這……
皇上笑沒好笑。
王爺卡殼兒。
皇上似乎也沒想讓王爺回答,順口向布戈道:“請趙大人進來。”
第15章 白晝確實在強撐。
尚書令趙進已經是知天命之年,人頗為精神,打眼看他,也就四十來歲的模樣。
白晝斜倚在臥榻上,暗自吐槽原主白景,要是真想養生,跟趙進取取經,不比求什麽仙丹強,想到這,他心思又飄向遠寧王。
書裡寫王爺迎合昏君的喜好,鑽研方術,搗鼓出不少靈藥丹丸給他,如今眼前這位,倒是還沒開始獻寶。
趙進跪在地上行禮,見皇上理都不理他,只是兩眼發直看著遠寧王,也不知是因為大病初愈,還是沒睡醒。眼神迷離,目光裡反倒濃了情意,趙進不禁在想,最近宮裡瘋傳皇后和遠寧王爭風吃醋,難不成是真的?
於是君臣各有心思,一個站著,一個跪著,一個沒人樣兒的癱坐,布戈看看趙進,又看看皇上,終於忍不住在白晝身側低聲提醒道:“陛下,趙大人來了。”
白晝這才猛然回神的樣子,懨懨的道:“趙卿連續幾日來要見朕,有何事?”
趙進道:“微臣一來是向陛下回稟災情近況,二來聽聞陛下身子不爽,想為陛下引薦一位仙長。”
皇上一聽來了精神,直接忽略了他第一條奏報,笑問道:“哪位仙長,身在何處啊?”
趙進笑著答道:“回陛下,前幾日微臣去東靈山參拜文昌帝君,偶遇仙長,當時微臣衣著普通,他一眼便看出微臣在朝中身居高位,又……又說陛下近來龍體欠安,仙緣深厚,才請微臣引薦。”
哎呦……一番話騙鬼呢?白晝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誰知道是你被神棍套路了,還是你和神棍合夥套路我。
全天下那麽多修道人,若是一個個的說見就見,皇上當真是沒別的事兒做了。
可他臉上依舊滿含期待,身子都往前探了探,喜道:“能得愛卿青眼,定然不凡,快請上來。”
片刻的功夫,一名道士打扮的年輕人上殿了,打眼看還真的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模樣,走到近前,見他相貌也不錯,皮膚白皙,唇紅齒白,只是一雙眼睛微挑,垂著眼簾時看不出來,白晝叫他抬起頭來,就顯出微微的三白眼,目光並不狠厲,似有似無的透出一股出世的淡漠。
他禦前駐足,躬身下拜,道:“小道尚宇炎參見吾皇萬歲。”
“仙長快請起,賜座賜座。”
白晝看他飄飄行禮,拂塵一抖,搭在左臂彎處,才欠身坐下,若說儀態,是不錯的,便又問他道:“不知仙長何事要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