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袁眼神中晃過瞬間的詫異,而後又平靜下來,露出戲謔的笑意,道:“臭小子,少挑撥離間,老朽現在可還舍不得你死呢。”
結果他話剛說完,也覺得不對勁了,皇上咳得厲害,不像是假裝,不及預料,他眉頭緊緊的蹙起來,一大口鮮血,從嘴裡嗆出來,他趕快伸手捂住口鼻,鮮血依舊透出他的手指縫,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緊接著,皇上的意識像是抽離了身體,想扶住身旁的桌子,卻扶了個空,身子飄搖著就向後倒去,被王爺扶住。
“他怎麽回事?”白袁問道。
遠寧王搭過白晝的脈,把他抱起來,答道:“他身子太差,前幾日寧德殿失火,彭奇在火裡加了藥,勾得他病根又肆虐了,”說著,他看了白晝一眼,見他閉著眼睛,依偎在自己懷裡,剛才的疏遠戒備都在他合上眼睛的瞬間被隱沒了,如今入眼只剩下平靜和虛弱,王爺輕緩的沾掉他嘴角的血跡,才繼續道,“只是沒想到,竟然嚴重到這地步,父親還是先回去,若是驚了其他人,終歸是徒增變數。”
白袁看了一眼白晝,覺得有點看不透自己這義子了,當年機緣之下與他相識,他當時落魄極了。
白袁念及他與當年自己手刃的幼子年紀相仿,本來隻想收回府裡做個書童,後來驚悉他佔環小王子的身份、他對大哥李鴆和白景的恨意,便收他做了義子,有了往後的謀算。
誰知一別四年多,自己詐死潛藏於扶南,一直以為李鳩如他手裡的風箏一般,為他操控,成為報復白落,讓白景痛苦的最利的刃。
不曾想,風箏的線已經斷了。
他對白景到底是何情愫,已經琢磨不定了。
既然難以控制,便該盡快物盡其用。
想到這,白袁向遠寧王道:“別忘了你的初衷。”
說罷,便出了殿門。
假惺惺的知會阮萌等人趕快進去伺候。
再說殿內,王爺剛把白晝抱到床榻上安置好,阮萌便衝進來了,驚惶道:“王爺……這是怎麽了……傳詩人說,陛下……陛下怎麽突然就吐血了呢?”
遠寧王道:“陸水城出了點事,氣的。”
待到把阮萌安排了差事打發下去,遠寧王怔怔的看著白晝出神,遠寧王原主把白景困於后宮四年,這二人日日糾纏,原主是否也會因為他的疏離傷懷,因為他身體孱弱心痛?
若自己是那原主,與小白鬧到那般田地,會怎麽做呢……
晃神覺得自己胡思亂想,低聲向白晝道:“好了,他們都走了。”
白晝睜了眼睛,捏捏眉心,剛要撐著身子坐起來,便又是一陣失衡感。想來是那一青二白的藥效還沒過去。便也不逞強,就在床上躺著。
“你……你怎麽會吐血的?”遠寧王看出他剛才大半是裝的,唯獨剛才那口血,可不像上次在寧德殿門前那般,咬破舌尖咳出點血沫子。
那麽貨真價實的一大口……
白晝笑了笑,手伸進袖子裡,摸出一個小包,遠寧王愣了愣,見那小包裡包得是血漿,至於外面的透明部分,正是個魚鰾。
“味道不怎麽好。”白晝撇著嘴。
王爺哭笑不得,柔聲道:“且躺一會兒。”說著,去倒了一杯溫茶端過來,把他扶起來,讓他漱口。
白晝歎道:“原來隻想著他是心中不忿又貪戀權利,千算萬算,沒想到他竟然這麽喪心病狂。”
從前白晝還曾有過一瞬間的念想,政治舞台上,沒有絕對的對錯,若白袁僅是陰晦深沉,做事心狠手辣,能如梟雄般心懷社稷,這大堯的江山,還給這個真正的白家人,倒也是無妨。
可萬沒想到,他已經瘋了。
不惜站在百姓萬民的屍身上來成就自己的目的,這天下,便不能給他了。
眼下有三件要務,安定扶南、佔環的邊交,以及最重要的——查明白袁散布的藥物源頭在哪裡。
須得從源頭遏製,大堯的危機才能徹底解除。
“要查源頭,我有辦法。”遠寧王道。
白晝一愣,而後就反應過來了,王爺現在可是長江流域多家藥材鋪背後的隱形大掌櫃。
若非他當初陰差陽錯的決定,這會兒只怕真能被白袁拿捏得死死的,形成扼喉之危。
想到這,白晝笑了,車到山前必有路。
古人誠不欺我。
回想玉人曾透露出一條信息,白袁還做遠寧王的時候,曾經在府上養過一批門客,彭奇也是當時其中之一,這些門客能文能武,自他詐死之後,這些人自願陪葬。
現在看來,陪葬是假,改換身份成為他背後的隱士暗樁是真。
遙想最初白晝禦駕親征兩軍陣前暗箭傷人、蚌安郡郊外夜襲、陸水城推白晝落水……
種種事由,只怕都出於這些人之手。
這些人一直暗中行事,當真防不勝防,但白晝和王爺都確信,這些人正被白袁偷偷帶在身邊。
陸水城的事情,必然有人與他暗通消息。
見白晝怔怔出神,王爺把他摟進懷裡。
他順勢在王爺懷裡蹭了個舒服的位置倚著,自言自語似的道:“再沒幾日,岑齊便該到佔環了,希望他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