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繞回前院,這才見,火勢繚亂,人也亂。
院中央趔趄站著個人,大喊:“活該著火!燒!燒呀!老子燒得是自己家房子,哈哈哈哈……”
聽詞兒就知道是杜孤。
他說話吐字不清,顯然是喝多了酒,看背影,形容落寞,忽而哈哈大笑,忽而悲戚嗚咽,再後來,嘴裡念念叨叨說的話,很多都聽不清是什麽。
只是人被火光映襯,像是從地縫裡爬出來的瘋鬼。
眾人著急救火逃生,暫時沒人理他。
遠寧王看杜孤那副模樣,想他這是內關受阻,又喝了酒,有點神志不清了,皺眉搖頭,撿起腳邊一塊小圓石頭,甩手擲出去,正中杜孤膻中。
杜孤悶哼一聲,倒地不起。
千祿極有眼色的過去,把人搭到牆邊坐好。
再看院子裡的火情,不斷有街坊鄰居加入撲火救援的隊伍,雖然火還沒熄滅,也基本被控制住了。
剛有人要松一口氣,便聽店裡的一個夥計驚慌道:“掌櫃的呢?”
四下尋找,確實沒有掌櫃的身影。
另一個夥計道:“是不是……是不是還在屋裡沒出來!”
幾個夥計對視一眼,忙衝入已被大火熏得烏黑的一樓後堂,一人喊道:“快拿斧子來,門打不開呀!”
接著,便有人去找斧子,後堂也傳出夥計呼喚掌櫃的聲音,讓他答話。
但似乎,屋裡無人應答。
杜陌手下幾名夥計都是精壯小夥子,做事麻利,片刻功夫就有人將房門劈開,混亂中,掌櫃的被一個夥計背出來。
眾人圍攏上去,只聽那背他出來的夥計呼喊掌櫃的三字漸而聲嘶力竭。
白晝見王爺看著前方混亂一片,道:“你還是去看看吧,免得心難安,”說著,他又補充道,“千祿陪我在這等你。”
王爺遲疑,終於一笑,向千祿道:“照顧好了。”
千祿拍著胸口,讓王爺放心。
遠寧王撥開人群,道:“讓我看看。”
店裡的夥計們都認得王爺,知道他和另外一位公子,白日裡幫了掌櫃的大忙,紛紛讓開通路。
王爺打眼一看,便猜定了七八分,掌櫃的無大礙,只是一氧化碳輕微中毒,陷入無意識狀態了。
他一邊解開這掌櫃的腰帶,扯松他領口,一邊向圍攏的眾人道:“麻煩大夥兒讓開些,他需要清新空氣。”
接著,到他鼻子處探探鼻息,吩咐夥計打一盆溫水來,開始清理他口鼻中因嗆煙堆積的汙物。
掌櫃的本就不太嚴重,呼吸暢順,空氣清新,片刻也就醒了。
睜眼見眼前正是白日裡幫自己解圍那公子的朋友,剛想道謝,張嘴就又是一陣咳嗽。
也就是這時候,衙門口來人了,依舊是宋頭兒二人。
不知是誰報了官。
但畢竟,杜孤站在大火前喪心病狂,在場好多人都看見了。
大家猜測,這人是和兄弟要錢要不來,便想魚死網破,讓誰也不得好。
街坊、住客七嘴八舌把事情交代清楚。
遠寧王見掌櫃的無大礙,第一時間便去找白晝。
剛才他幾次回頭觀瞧,白晝一直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微笑著看他。
可這會兒那地方空無一人。
千祿也不見了。
事情沾上白晝,王爺一下子就慌了。
頭皮瞬間發炸。
白晝做事情,向來是靠譜的,他剛才既然親口說會在那等他,就不會突然離開。
也就正是這當口,和宋頭兒搭檔的年輕差官,迎上王爺,抱拳道:“公子,杜孤醒了,說是因為跟您結仇,這才前來放火,雖然……但還是請您和我們走一趟,做個書記。”
他說話相當客氣,但無奈趕上王爺心急如焚。
想也沒想,直言道:“這會兒不行。”
說罷,他一躍就上了屋頂,展目四望,去尋白晝的蹤跡。
入眼除了周圍幾家跳躍燭火的微光,便是沉靜在夜色裡的靜謐小鎮。
“小白!”他索性亮開嗓子喊道。
顧不得許多,運了內息,聲音送出好遠,滿含著焦急。
差官不明所以,也跟著躍上屋頂,看他不像是借故推脫,便問道:“您找白日裡同行的公子?”
王爺點頭,顧不上回答。
依舊四顧而望。
官差更不知他為何這樣焦急了,試探著問道:“他……會不會是回房去查看隨身物品了?”
剛才許多客人忙亂中逃出來,這會兒很多人都回去查點隨身物品了。
王爺一愣,難道真的是關心則亂?
陳星寧突然前來的一番言論,讓他草木皆兵了?
可白晝從不是會在意身外之物的性子。
王爺還是向官差拱手,道:“多謝提點。”自房頂,一躍翻入三樓的走廊。
幾步就進了白晝的房間。
進門正見到白晝往外走,後面跟著千祿。
千祿見自己主子來了,傻呵呵的一笑。
白晝道:“聽見你喊我了,正要……”
出去二字還沒說出口,王爺便幾步上前來,一把將他抱進懷裡。
力道猛得讓白晝覺得自己是撞進他懷抱中的,胸腔裡的空氣都被擠壓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