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因漕運富足一方的陸水城,個把月的光景,變得如煉獄一般。
此後,有人借此事大做文章,說皇上為君上難正其位,天罰降臨。
輿情難平,便開始有親眷殞命事件中的民眾,禁不起挑事者對天家的口誅筆伐,集結利用傷心人對抗朝廷,若是再任其發展,只怕扯旗造反,都指日可待了。
白晝終於明白,白袁為何並不十分急迫的向他下手。
自己在等時機。
他也在等時機。
這一日,大朝會散了,王爺前來朝露殿,沉著臉往裡走,布戈剛要行禮,便被遠寧王一句“下去”唬住了。
小公公一愣,抬眼看見王爺身後,還跟著一人,正是白袁。
白晝向布戈擺擺手,布戈才行禮退下。
他隱隱有些擔心皇上,王爺尊貴,從前對他說話也向來都溫和有禮,如今……
打狗看主人,話糙理不糙。
“皇叔前來,有何貴乾?”白晝斜倚在榻上,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
白袁在他身前站定,笑道:“陸水城的大戲,好不好看?”
白晝看著他不說話。
白袁不在乎,繼續道:“叔叔如今有事相求,還請皇上下一道旨意,把當年的因果昭告天下,還我清白。”
皇上,先是冷冷的看了遠寧王一眼,才轉向白袁問道:“還你青白?朕若是不願意呢?”
說著,他又咳嗽起來。
白袁也不著急,一副好脾氣的等著他咳嗽,待他氣喘勻了,才笑道:“你若是不允,老朽叫你親眼所見,大堯如何變為人間煉獄,”見白晝目光中滿是殺氣,他更得意了,“你是皇上,皇權在手,又有什麽用呢?你可以即刻就殺了我,但我要你的萬民陪葬。”
白晝知道,這絕聳人聽聞,那成癮性的藥物,可以流通於市井,便不一定以何種形式出現,可以是井中的水,碗裡飯……防不勝防。
這一次,白晝當真不敢和他針尖對麥芒的叫板了。
他道:“那朕又如何能確定,你能說話算話?”
“你沒得選。”
說著,白袁轉向遠寧王,頗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說什麽,好像認定了白晝因為天下萬民不敢和他正面對抗,更不在乎遠寧王這個義子心裡到底是想要報復白景更多一些,還是對他的愛意憐惜更多一些。
起身便離開了。
待到白袁走得遠了,白晝才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椅子裡,自他穿書以來,從沒如此刻這般焦慮過。
“之後呢,他想要我把皇位傳給你?”白晝問道。
遠寧王搖了搖頭,緩緩合了眼睛:“他想要的,是你痛苦,他隻想報復。”
白晝自穿進書裡來,從未有過如此焦慮,他處事風格從來颯戾,很少糾結,人只要不擰巴,就不會痛苦。
簡而言之,白晝是一個做了婊1子就不會去奢求貞節牌坊的人。
但此刻,即便他甘願為惡,也無濟於事。
白袁隻想要他痛苦,那麽白晝便會做什麽……都不對。
若是兩害相權,半斤八兩,又何談取其輕之說呢?
果不其然,即便在兩相僵持期間,白袁也沒停手,傍晚時急報傳入宮——凌霄鎮,一夜之間上癮者無數。
白晝曾想,若是白袁還想要回大堯的社稷,便不會荼毒萬民。
今時今日,他知道,他想錯了。
遠寧王通過藥堂查問出的線索,散碎模糊,給白袁辦事的人,非常精明。
“不如……”白晝道,“你親自跑一趟陸水……”
“不行!”
話還沒說完,便被王爺打斷了。
白袁的做法已經不能用常人的邏輯判斷,王爺當然不放心。
白晝沒說話,只是走到遠寧王身前,拉著他的手。他的手有些冷,被白晝揣進大氅的衣襟裡,暖起來。
溫暖,讓王爺腦子裡繃緊的弦,有些許的松動。
緊接著,白晝無聲的貼上王爺的雙唇,伸手環住他的腰身。
遠寧王愣了愣,唇上的柔軟溫糯,讓他沉醉,但對方口中淡淡的清苦藥味,又刺痛了他的心——事情若是不盡快解決,白晝還要服這種作踐自己身體的藥到何時?
想到這,他便想抽出暖在白晝氅衣裡的手和他說些什麽,預料之外,白晝像是早就知道他會如此,雙手在王爺手肘上一推。
遠寧王的手非但沒能撤出來,反而被迫使著探向白晝氅衣的深處。
雙手瞬間沾滿白晝的體溫,更暖了起來。
王爺索性猛地把人攬進懷裡,護在胸前,感受著彼此胸膛呼吸的收縮,他環上他的背,清晰的描摹出白晝背部肌肉的線條,以及瘦得嶙峋卻又直挺的骨骼。
終於淺嘗的柔情變為佔有,狂風驟雨般的佔有彼此,品嘗出些不同的情愫——難舍難分卻不得不暫時分別。
他們,沒有時間了。
白袁的通牒時間,下在冬至宮宴那日。
在那之前,他不會危及白晝性命,他想要的,暫時不是皇上的性命。
而是在有限的時間裡,讓他無限的煎熬。
昨日是陸水、今日是凌霄、明日又會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