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空是兵部尚書岑憐的長子,龍武軍右衛中郎將岑齊的兄長,與高離私交不錯,當時高離沉迷丹藥,岑空曾多次勸阻。
岑家在大堯三代為官,忠義清正,不會作假。
那夏司星姑娘,只是到府上教授琵琶,從不多逗留,更不用說遊說高離服用什麽仙丹了。
第二件事,當年高靖作為夏嘉的副將,可以為當年的宮廷內亂作證。
案發時他趕到現場,親眼所見大皇子、二皇子白袁的兩個兒子和夏嘉都已經殞命。現場另外一人滿臉滿身的血汙、面容損毀,據說是先帝白落的親信,因為救駕有功,被封為遠寧王。
高靖突然殺出來說這樣信息量巨大的兩件事,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都頗為震撼,他身為上都護,突然直言證明——文家有罪、遠寧王家世青白。
這兩件事乍看不挨著,但其實千絲萬縷的聯系。
高靖家裡出事的時候,白晝便知道是陳星寧得手了。
高離確實沉迷問道心丹,從文煦那裡得了不少,但依照文煦掂配的藥量,高離不至於如此。
是以,白晝讓遠寧王偷偷調配了一批“猛藥”,借陳星寧之手,偷偷調換了夏司星帶給高離的藥。
又安排人在市面幾名老醫師面前似有似無的念叨王爺醫術高明,那當街殺人的瘋子若是沒自己抹了脖子,落到王爺手裡便能清醒神志,變成好人一個。
這些看起來不經意的散碎安排,羅列在高靖身邊,便成為了巧心布置、環環相扣的局。
前朝眾臣們還在因為文家和瑞王的死焦灼,誰也沒想到,高靖突然成了這兩件關鍵事情的人證。
一夕之間,事情的主動權,落在白晝手裡了。
其實,他極少是被動的,他按兵不動時,只是因為時機不成熟。
遠寧王抬眼看白晝,見他面無表情的聽高靖陳情,心裡對他的算計折服,反觀他對自己一片真心,隻想走上前去,把他抱進懷裡。
只是單純的抱緊而已。
高靖見在場的四人都不說話,撲通跪下,懇切道:“當年宮內動亂,若無人挑破,微臣到死都不敢再提,但如今,微臣若不言明,王爺便可能蒙冤呐……”
情真意切、赤膽忠心。
是否是偽證他不在乎,他隻想遠寧王領情,去救高離。
終於,遠寧王向白晝行禮道:“陛下,且不論當年舊事,高離大人突發急症,微臣先隨高大人回府看看吧。”
白晝點頭,道:“去吧,”說著他又向刑部、大理寺那二位道,“朕知道了,明日朝上如實奏報,散了吧,朕累了。”
說著,輕咳幾聲,擺手讓一眾人退下。
布戈到近前伺候,道:“陛下,奴才伺候您休息吧。”
皇上抬眼看他,突然笑著搖頭,道:“好些日子沒見小可兒了,咱們去瞧瞧他吧。”
小可兒自從被發現和文煦暗通情報,便被關在內侍庭的內牢裡。
雖然知道皇上八成不會聽勸,布戈也還是勸道:“陛下天亮了再去吧,那地方太陰森了,不能讓陰寒氣衝撞了您。”
這回,皇上竟然正兒八經笑著搖了搖頭。
內侍庭是陳星寧的地盤兒,白晝前腳剛到,他後腳就來了。
有他陪著,白晝也樂得松心。
小可兒被關押在一間單獨的囚室裡,鑰匙在陳星寧手裡,外人進不去。
不僅如此,每日的夥食也不錯。
可公公是聰明人,初被抓時,心道自己的命只怕就在這幾日了,可眼看數日過去,不僅沒人為難他,陳星寧大人更是每日來查探,生怕一不留神,他沒了命,小可兒便也就明白了,
皇上留著他還有用。
皇上想留的是一個活著的“叛徒”,雖然他還不清楚皇上為何要如此,但小可兒突然覺得,賭一把,可能尚有一線生機。
是以,在牢裡吃飯、睡覺,不用費心看顧伺候人,雖然個人衛生差了些,但打眼看,他倒是長了點兒肉。
白晝一見他,也不由得暗歎,這孩子不是心真的大,就是心思難得的沉靜。
“你還想活對吧?”白晝直言問道。
小可兒愣了一下,他和主子多日不見,以為第一面,陛下要麽是責問,要麽就會讓他知無不言。
活,當然想了。
皇上站在牢門口,就穿著平日裡常穿的一件黑色長袍,頭髮隨意的綁在身後,背後閃爍的火苗勾勒出他的身形,依舊那麽單薄。
小可兒想看清皇上的臉色,可他整張臉都逆在光影裡。
牢裡靜悄悄了半天,小可兒沒答話,皇上也沒催他。陳星寧更是像石像一樣,站在皇上身後方寸外的暗影裡,這會兒若是有第四個人來,只怕一時都不知那裡還有個人。
終於,小可兒深吸一口氣,道:“奴才就是個小人,吃裡扒外,罪該萬死,”他手腳上都帶著極重的鎖鏈,想要活動就只能在地上挪動,他在白晝身前雙膝跪下,“奴才向文公子傳遞陛下的消息,因為奴才的師傅便受過文家恩惠。”
“而且,你還有個殘廢的弟弟,一直由文家照顧生活。”
小可兒一個頭磕在地上——原來……不,果然……陛下早就知道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