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時,與那掌櫃杜陌擦肩而過。杜陌瞥見幾人要走,忙抱拳,一臉歉意,道:“是在下家事擾了幾位雅興了,對不住,對不住。”
白晝笑笑,一句“無妨”還沒說出口。
一旁的杜孤突然從地上麻利兒起身,一臉諂媚,道:“看幾位是大貴之人,帳結了吧,菜好吃嗎,給點賞錢吧?”
直接攔在白晝身前。
要不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呢。
白晝笑道:“都留在座位上了,之後分與不分,便是二位的家事。”
說著,便要繞過杜孤。
別看杜孤剛才腿上自殘一刀,身形利索極了,移形換影側跨一步,正好又攔在白晝身前。
不等白晝說話,也沒等王爺解圍,杜陌先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住他這無賴哥哥的手腕,將他拽了個趔趄,口中喝問道:“還不夠丟人麽?”
無賴潑皮名不虛傳,一瞬間滾倒在地上,捂住被杜陌拉扯過的手腕,哇哇大叫,嚎得比殺豬還難聽,道:“你……兔崽子是想要老子的命嗎,我的手折了……當街行凶……也就只有你這狗娘養的野種能做出……做出來……”
就地打著滾,翻騰到那年紀略長的官差腳旁,拽住人家官袍一腳,道:“宋頭兒,白紙黑字得認,他打傷我您又親眼所見,即便是這官司到了當今聖上面前,也是小人佔理!”
白晝看向王爺。
有心一走了之,但又想管管這閑事兒。
王爺向他一笑,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只要你高興,怎麽折騰都行。”
那就……
既然這貨都提到當今聖上了,還是湊湊熱鬧吧。
白晝走到差官宋頭兒面前,抱拳行禮,道:“宋大人,文書,可否給在下看看?”
差官常年走街串巷,接觸些街裡街坊的,極少能被人稱為“大人”,白晝一聲大人,喊得真誠,差官頃刻便對這文質彬彬的書生生出幾分好感。
加之白晝相貌不俗,又是遊移名利場的老手,氣質、表情適時適度的讓人舒服,這會兒儒雅有禮極了。
宋頭兒先是打量白晝,而後目光轉向他身旁的遠寧王。
他衙門口閱人無數,看得出二人來歷該不簡單,不敢失禮,微一躬身道:“不敢以大人擅居,不過是給街坊辦事的跑腿人,”說著,他又直了腰杆,道,“還是要問一句,公子是何人,為何要看這文書?”
白晝恭敬道:“在下略同文書,想看能否辨別,大人手上這份的真假。”
宋頭兒沉吟片刻,又看看腳邊的無賴,也覺得腦殼痛,還是把那文書交到白晝手上,道:“公子請。”
白晝接過,目光在文書上二人的簽字和手印處停留了許久。
嘬著牙花子搖了搖頭。
好像換了個人似的,臉上顯出一股狡黠的笑意,不懷好意的模樣簡直是從骨子裡滲出來的,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杜孤。
杜孤心術不正,被白晝這樣看,心裡發毛,還是故作鎮定,目不轉睛的跟白晝對峙。
白晝緩緩將那文書拎到杜孤面前,悠悠然的道:“這位大哥,你看好。”
話音落,不疾不徐的雙手一錯。
只聽“刺啦”一聲慢騰騰、輕飄飄的,碎紙聲音……
震得全場寂靜。
當然,第一個做出反應的正是杜孤,他“哎呀”大叫一聲,一個箭步竄起來,搶下已經被白晝撕成兩半的文書,起得急了,忘了腿上的傷,趔趄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回轉身子,看看白晝,又看看手裡一張變兩張的文書,又驚又氣直哆嗦,道:“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下文。
眼冒凶光,直接向白晝撲過來。
白晝向側跨半步,躲在遠寧王身後,露了半個頭,拿扇子指著杜孤道:“誒……!誒誒!你手好了不是?”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杜孤剛才滾倒在地上,直呼手被杜陌扯斷了,這會兒,他那隻“斷手”正握著拳頭,威風得不能再威風了。
愣神的功夫,白晝又道:“這位壯士,聽在下一言,若是你聽了之後,還要動手,嗯……”說著,他作勢想了想,“在下這身子板兒定然是……禁不起你揍,不過嘛……”
拖出好長的尾音兒,伸手入懷,摸出個玉墜子,迎著日頭拎起來,往杜孤眼前晃了晃:“這個就送你了。”
杜孤是個賭徒,自己沒錢,在賭場裡也是見過好東西的。
眼見墜子通體冰透,光亮凝潤得像是表面起了一層膠質,便知道這墜子可能是自己這輩子見過最值錢的東西。
頓時雙眼放賊光,心道,一會兒無論你說什麽,我都作勢要揍你就是了。
打定主意,杜孤道:“你說吧。”
白晝樂呵呵的把玉墜子揣回懷裡,走到杜孤身旁,低語幾句。
杜孤開始聽時,還是滿臉不屑,漸而表情猶疑,隨後越發凝滯。
白晝說完,樂呵著看他,接著直接張開手掌伸到杜孤面前,一派向杜孤要東西的架勢。
杜孤擰著眉,瞪白晝,卻又不得不把文書遞給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