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材。”卓鬱晃了晃手中的小本子:“我是個作家,特意來蓯蓉縣取材。”
那邊兩個女生瘋夠了,也都紛紛坐在卓鬱身邊,好奇道:“這種地方有什麽可取材的啊?”
卓鬱對這三人難得的生出了耐心,也愛多說一些:“你們難道不知道這裡的歷史?”
“什麽歷史?”
“蓯蓉縣原名叫歸化子縣,是清末民初時期,漢人向內蒙開墾拓荒時候的根據地之一。”卓鬱眯了眯眼,語氣中透露出了極大的興趣:“後來爆發戰爭,這裡鬧了饑荒,餓死了將近三十萬人,易子而食再常見不過,又因為這裡位置偏遠,缺少補給……”
柳靜雲被勾起了興致,催促道:“然後呢?然後呢?”
“沒什麽然後了,幸存下來的人覺得要和過去告別,就改名為蓯蓉縣。”
司機替卓鬱放好了行李,出來時正好聽見了卓鬱的話,有些驚訝道:“客人您還記得這些啊,有些事我們這的年輕人都不知道了。”
他感慨的看著卓鬱,面上竟露出無比欣慰來。
“嗯……”卓鬱但笑不語。
“所以,又為什麽改名叫‘蓯蓉’呢?”羅小鷗問出了關鍵的問題:“肉蓯蓉好像是個中藥來著?難道這裡盛產蓯蓉?”
卓鬱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司機這時候將鑰匙遞給卓鬱:“我叫李天成,老板和老板娘不在縣城裡,我就暫時代管掌櫃了,有事一定要叫我。”
卓鬱這才和羅木生幾人告別,進入了預定的房間。
“呼……”卓鬱將外衣脫掉,懶洋洋的躺在了床鋪上,一路舟車勞頓,讓他的骨頭都咯嘣作響。
他拿起李天成留下的遊覽建議表,塑封的紙單上寫的非常詳細,將縣城的每一個景致都做了詳細推薦,還有卓鬱最感興趣的人文文化之類的。
由於這裡位置特殊,民風民俗和漢族已經大不一樣了,單子上的第一項,就是去參觀縣城裡的“活特產”,被稱為“祖爺爺”、“祖奶奶”們的老人。
蓯蓉縣盛產高齡老人,單子上說,是因為這裡的水土好,卓鬱倒是想笑,水土好還至於當年餓死那麽多人嗎?
不過這也不是唯一違和的地方,卓鬱這種人最喜歡在奇怪的地方較真,他就想知道,如此偏僻荒涼,都沒有人知道的小縣城,是怎麽想不開做旅遊業的。
紙單上倒是把蓯蓉縣寫的天上有天下無,好像這裡是第二處天堂一般,又是盛產高齡老人、又是上百年來未曾改變過古鎮外觀、又是擁有堪比東非大裂谷的人間絕景,卓鬱都懷疑李天成是想忽悠他在這小縣城買房了。
這縣城雖然叫縣城,可是地方也就那麽一點,人口也不多,本地人更喜歡叫這裡村子,稱自己為村民。
不過這些都不是卓鬱感興趣的點。
他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蓯蓉縣的特殊信仰——地母神“查乾告亞”。
旅行嘛,總要有個由頭,有人是想放松心情,有人是想見見世面,但卓鬱兩者都不是,他是為了愛情。
他愛上了一位神。
聽起來很離譜,但這正是卓鬱在經歷的事情,這件事要從上個月說起。
卓鬱在完結了自己的上本作品後,新書就打算著重描寫民俗恐懼,但是國內在經歷過破四/舊和□□後,很多原始宗教都消失殆盡,只有那些連知青們都不曾來過的偏遠地區,還保留著曾經的舊俗。
他也是查了很多資料,才知道有個叫蓯蓉縣的地方有著舊神信仰。
一種使命感,或者說是冥冥之中的吸引力,讓他不斷挖掘這個不曾有人了解的舊神,也從一開始的想要描繪他的外形,到深入探究他的內在。
最終,卓鬱在一本上世紀的縣志中,找到了“查乾告亞”的畫像。
被稱為地母神的神明,實際上是個男人,他身形高大,威武不凡,高束的銀發昭示著他的非人與神性,深色肌膚溝壑巒疊、令人心神蕩漾,代表土地的豐沛富饒。他足下叢生紫花松塔一般的巨大神花,正是象征著“雄陽”、“地精”的肉蓯蓉。
雖然這麽想很不該,但是當卓鬱看到這幅畫像的瞬間,他想瀆神。
他對“查乾告亞”一見鍾情。
當夜,他就夢見了這位銀發神明笑著拉他的手,按向自己深色的胸膛,向下一寸寸的探索。
接下來自然是成年人的快樂。
自此,神明夜夜入夢,曲弘一看著他日漸頹靡的精神,直呼他被狐狸精給魘了。
但是這幽會之夢也沒維持多久,就變成了糾纏他的噩夢……
卓鬱躺了半小時,又夢見了“查乾告亞”被人類一口口蠶食的樣子,心上人向他哀戚求救的聲音猶然在耳,他猛然驚醒。
原來是羅木生在敲門,他帶著兩個妹子邀請卓鬱一起遊玩。
按照柳靜雲的說法,人多熱鬧。
卓鬱按了按隱痛的額角,對此不置可否,但也沒拒絕。
他收拾收拾,就和羅木生等人結伴出行了,而李天成非常熱情,非要盡地主之誼帶著他們逛,一行六人走在縣城的青磚路上,有種回到舊時的錯覺,這裡好像凝固在了清末民初的某一天,連窗沿下的風鈴都帶著特有的古趣,讓卓鬱時常停下腳步寫寫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