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就被明真的話音打斷了。
明真不光是臉色白,嗓音都顯得飄忽,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魂不守舍。
但他這會兒的話,很簡單,也很清楚,是一句:“陳友榮是魔修。”
所有人愣住。
討伐烏陽城的話音是說不出來了,但困惑心情萌發更多。
正要詢問,在場唯一一個能夠說明情況的人已經晃晃悠悠地離開。門一關,果然是應了那句“沒事莫找”。
其他靈修面面相覷,再一起看向趙越。
雖然一開始,把他退出來與烏陽對接,只是一番將就。但將就了半天,靈修們慢慢適應。加上明真前面的話,修士們本能地想從他那裡得知一點東西。
無論是陳友榮的情況,還是他們接下來要做什麽。
在眾人的目光之下,趙越略有啞然。但想了想,還是開口,說:“尊者這樣說,總有他的道理。”
所有靈修沉默。
趙越:“昨日那些人帶走陳道友……陳友榮的時候,有無說些什麽?”
沒人回答。
趙越倒是有些想明白了。人家或許不是不說,而是還沒開口,就與這邊的靈修起了衝突。
光是這樣,或許情況還好。偏偏己方有人耐不住性子,直接攻擊了烏陽修士。對面又是幾個煉氣,要不是總算有個修為高些的,把這邊的攻擊擋住,雙方現在恐怕已經結仇。
這種情況,人家不直接趕他們走就不錯了,怎麽可能再有什麽解釋?
前面還不覺得。這會兒越想,趙越越是心驚。明明沒有去巡捕隊,更沒有在一早上的時間,把自己過往的堅持、信念全部打碎。可這會兒,他的表情竟然難看得和明真此前一般無二。
他心神混亂,反倒抓住更多線索:“說來,陳友榮是什麽時候加入咱們的?”
這個問題倒是好回答,沒前面的話那麽尷尬。
陸陸續續,有修士開口了。
“仿佛是半個月之前。”
“但是是什麽狀況?”
“我想想。對,他說是有魔修追他。”
“是了!我當時還想著,此前仿佛從未聽說過此人名號。”
“他自稱出身妙法宮,妙法宮又已經覆滅多年。我還驚訝,如何還有傳人存活於世。”
好了,不必再說。
一番對話下來,人人都對明真那句“陳友榮是魔修”有了清晰認知。再想起昨日狀況,登時有了和趙越一樣的感受。
一時之間,昨日朝巡捕隊出手的修士身側空了一片。
他臉色難看,轉身就走。看樣子,是後悔自己昨日拿出的靈丹。
看著此人背影,趙越眉毛輕輕擰起一些,到底沒有多說什麽。
而這時候,又有人問:“趙掌門!那我等現在——”
趙越深呼吸,說:“稍晚些,帶上賠禮,去找巡捕隊道歉。”
靈修們低低應聲。
趙越:“從昨日所見看,城中諸事都有其章程。我等初來乍到,還要事事留心。”
靈修們:“趙掌門說得是。”
趙越想一想,慢慢覺得沒什麽需要補充,於是又說:“好了,也莫要想太多。既然咱們現在還在這裡,說明烏陽修士並未與我等計較。”這話講出來,他自己都覺得心虛,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開口,“守規矩,勤修行。就這樣吧,我再看看賠禮的事。”
一句算是總結的話出來,靈修們漸漸散了。
有與趙越關系不錯,也有些底蘊的,這會兒開始和他商量禮單。再有,就是明真的徒子徒孫們後面又聚在一起,擔心起明真的情況。
有人想去看看,也有人製止,要師兄師姐們遵從師父走時的話。
這麽小小的爭執了幾句,到底還是暫且達成一致。有什麽坎能難過師父?就算現在不顯,師父昔日可是人族第一修士呢。
這話一出來,原本有所疑慮的人也閉上嘴巴,心道:也是。
品心而論,放在別的事情上,此類想法並沒有錯。
偏偏明真今日受到的打擊實在太大。他清晰地知道,自己走進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而在此之前,他曾經無數次在徒弟遇到類似狀況時出手。用各種方式,幫助徒弟從中走出。
現在輪到他自己,卻是無人相助。
他盤腿坐在房中,盡力讓自己心平氣靜,好引導靈氣在體內運轉,搭建起循環周天,讓潰散中的神魂穩住。
卻並不成功。
腦海裡依然是前面聽到的話。說他狂妄自大,愚蠢自負。自認心懷天下,實則卻是傷及無辜……
最先,說出這些話的還是早前見到的兩人面孔。慢慢地,其他人影也一並出現。
有那些在仙魔之戰中死去的靈修,維持著死去時的樣貌,質問他:“明真,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我們龍族只因一場預言,就淪落至此……”
“那是我的孩子啊。”觀瀾的母親平雲也出現了。重傷之下,白色的鱗片在女郎臉頰旁邊若以若現,而她聲聲泣血,“就因為你我錯信預言,所以——”
客觀來說,真正的平雲直到死時,都篤信自己的兒子會成為魔龍。而她因此痛苦,痛苦的原因卻很難說是“我注定要失去自己的孩子”,還是“為什麽偏偏是我遇到這等事”。這份態度,不會因明真的態度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