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知道,自己終於等到那個機會。
由祂降下的劫雷,原本就帶有蕩平世間一切邪佞的作用。
挨了幾道天雷之後,敖宙逐漸意識到,對自己威脅最大的甚至不是劫雷帶來的傷害,而是伴隨一道道傷,他的力量在迅速消散!
一切都成了過往重演,只不過換了角色。
曾經,是他用魔氣,抽離了觀瀾的修為。現在,同樣的事情,以一種相反的姿態,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而直到當下,敖宙仍然沒想通背後緣由。
為什麽忽而有天雷劈下?這麽短短時間,難道稷山又有人進境?
敖宙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去往後山的數百名修士,緊接著卻又否認了前面的念頭:不,絕不可能!
當他不知道人修修行有多困難嗎?能落下這麽強力劫雷的,至少也是個後天修士突破。可怎麽會有後天修士在這麽恰好的時間、地點進境?
罷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敖宙把前面的思緒甩出腦海。
逃!用最快的速度逃!
離開稷山!離開鄞州!如有必要,去向三十三重天的另一方邊際!
只要離開劫雲范圍,等到天劫結束,就是他去而複返的時候……
可惜的是,他不會再有這個機會了。
追著他的劫雷好像無窮無盡,永不結束。
這也是當然的。整整三百名靈修,光劫雷都該有兩萬多道。劈死敖宙,綽綽有余。
敖宙隻覺得自己無論到了什麽地方,都躲不開天雷的追蹤。不知不覺,他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好肉。龍血撒了一路,境界早已下落。
直到最後一擊。
從前人們只知道龍身龐大,卻沒想到,世上會存有一道劫雷,比敖宙完全擴展開的龍神更為粗悍。
銀光再度將已經化作一片焦黑的龍族淹沒。
這一次,銀光散去,地面依然沒有留下任何東西。但是,情況已經與前面截然不同。
同一時間,稷山之上。
眾人只聽得遠方傳出的痛吟聲越來越微弱,直到消失。
整個過程中,烏陽修士的心都高高提起。即便再聽不到動靜,一時之間,也沒有人敢於吭聲。
還是在聲音消失頗久之後,終於有人遲疑著開口,低聲說:“那條龍,是不是……不會回來了?”
再半晌,另一個修士應聲:“想來是的……吧。”
兩人的語氣都非常不確定。這也是當然的,危機關頭,誰能打包票說己方已經平安脫困?萬一再出什麽事,在場靈修當中有一個能承擔責任嗎?
沒有?那乾脆閉嘴!
不光是普通烏陽修士,就連在場修為最高的趙越等人,心頭同樣充滿猶豫。
在這偏遠地帶,此前也沒有和仙盟聯系過的烏陽修士不知道,他們還能不知道嗎?即便是在靈道衰微,完全無法與往昔相比的今天,能當上龍族族長的敖宙,修為最低,也在至道境!
而這還只是曾經。
平宴之、明真……一個個妖族、鬼族,來歷不同,卻又同樣實力強悍的靈修,都或死或傷在了敖宙手上。魔龍的修為,真正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哪怕有人告訴趙越,敖宙已經觸碰到了天道境,甚至切實踏入其中,問鼎對所有靈修而言都遙不可及的大道,趙越都不會覺得稀奇。
可現在,他親眼看著劫雷追著敖宙遠走。
趙越忍不住想,也許自己把事情想複雜了。他並不需要知道敖宙是否活著,當前最重要的,還是不管是生是死,短時間內,敖宙都不會再來給烏陽城找麻煩了。
這讓趙越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與這絲笑意一同出現的,是身側師弟的聲音。
“師兄,你看!”
也不光是他師弟。前後腳的時間,陸章也說:“劫雷散了,想來事情確實已經結束——咦,師叔,那是什麽?”
所有靈修面前,厚重若黑色海洋的劫雲慢慢散開。
所有人都知道,這昭示著進境結束。可是,緊接著出現的畫面,卻讓一部分人陷入茫然。
散開的雲層之間,竟然落下一道恍若陽光,卻比陽光明亮燦爛許多,讓人無法忽略的光來。
這一幕,已經足足千年不曾在三十三重天上出現,難怪陸章這樣的小輩滿心茫然。
被他問到的圖南,加上被師弟引過目光的趙越,則先是怔忡,隨後狂喜,失聲喚道:“功德金光!是功德金光!”
兩個人的聲音交疊在一起,落入周遭其他修士耳中。
陸章瞳仁猛地縮小,一動不動地看著金光落下,照在自己,也照在他身邊所有前面為煉氣修士們傳遞修為的靈修身上。
無邊暖意傳來,他像是徜徉在無邊靈脈之間。大量靈氣湧入經脈,修複著他前面為剝離自身靈氣,而受到頗多損傷的經脈。
等到經脈修複完成,濃鬱金光仍未散開。他枯涸的丹田像是被注入一汪水源,越來越滿、越來越滿。
“陸道友進境了!”
結束天劫,從天上落下的烏陽修士中,一人驚呼。
雖然事出有因,但這麽拿了其他人的修為,不少烏陽修士心頭愧怍。嘴上來不及說,心裡卻已經在考量,等到一切結束,自己一定要將修為歸還,不讓越前輩、趙掌門等人平白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