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妄一怔。
他驀地看向盧順,問他:“你說什麽?”
盧順愣住,沒明白祁妄的問題是什麽。
祁妄說:“你剛剛說,他就像是特地給咱們準備的?”
盧順撓撓頭,“不是嗎?咱們正考慮要怎麽進去呢,就送來一個和那個Omega長得一模一樣的家夥。有了他,我不信那些機器還能把人攔在外面!”
祁妄不言。
他的混沌的思緒像是驟然被電光劈過,顯露出一個堪稱可怕的答案。
——如果,自己身後餐廳裡的服務生真的是為自己,為守望者“準備”的呢?
祁妄想到前面兩人講話的時候,服務生唇角細微的酒窩,下意識地抗拒這個答案。可是理智又在要求他,讓他面對現實。
哪裡有這麽多巧合?就在他們想要接觸內城的時候,就在他們見到那個Omega的時候。服務生就出現了。祁妄甚至有一個荒謬的念頭,他覺得如果自己不再抱有“一旦與對方以‘春陽孤兒院出身’相認,很有可能暴露自己身後的守望者們”的想法,而是坦然告訴對方,自己就是二十年前從孤兒院裡離開的人之一。那服務生也會告訴祁妄,他的名字是“容禮”。
“哥?”盧順開心完了,發現祁妄沒跟自己一起高興。他疑惑地叫了一句,看祁妄深呼吸。
先是吸進去一口,然後緩緩吐出……整個過程中,盧順隱約地意識到,祁妄的手指好像在顫抖。
但最後,這份顫抖還是平息了。
他重新睜開眼睛。這一次,祁妄的眼神非常堅定、明亮。
他想通了。
就算自己最糟糕的想法是對的,又能怎麽樣?——最終的結果,是他切切實實地接觸了內城。
如果服務生是一個為了守望者準備的餌,他就要去做最狡猾的魚。把鉤子上的餌料咬掉,而後潛入水面之下,再不冒頭!
“呃,你笑什麽?”盧順抽了口氣,摸一摸脖子,隻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祁妄的唇角這才壓了下去。他輕柔地、放松地開口,說:“嗯,的確是一個好消息。”
要怎麽把餌料的價值最大限度發揮出來?
祁妄很快有了一個主意。
……
……
雙方信息差太大,容禮與祁妄的思緒背道而馳。
在祁妄慎重再慎重,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心理準備時,容禮的心情還不錯。
他也不知道自己和祁妄之間的話題怎麽就歪掉了,同樣很遺憾對方並不是自己夢裡的任何一個人。不過,春陽孤兒院建立那麽久,從裡面進進出出的孩子早就超過四位數。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和那個男人互相不認識才是正常的。只是他們又都從對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人的影子,又共同享有關於藍色領結的記憶。
容禮暗暗計劃。下次男人再來的時候,一定不能像是前面那樣不知道聊到哪裡去了。他要打探一下自己認知中的人,嘗試著以此作為線團的頭緒,找出更多記憶。
他精神頭不錯,這點被結束了任務、又來到餐廳的吳明察覺。
吳明給孩子夾了一筷子菜,再轉頭來看容禮,問他:“那天在春陽,感覺怎麽樣?”
容禮笑了笑,說:“比我以為的要大一點。”
吳明深以為然:“還不都是從內城的投資起來的?那群孩子倒是運氣好。”
與僅僅是與內城存在紙面上的交流活動的普通中小學不同,據吳明所知,孤兒院有很多家具、器材根本就是從內城運出來的。他心裡對此充滿了向往,再有,可能是那麽一絲絲妒忌。
都是好東西,為什麽要給一群沒有父母的孩子?……哦,可能因為他們即便覺醒了,對內城而言負擔也要更輕。
這種老調重彈,讓吳明長長地歎出一口氣。容禮看他這樣,乾脆提起另一個話題,“後面就不用再值班了吧?”
吳明點頭:“對。人基本上散了,內城來的Alpha和Omega也走了。”
他們在孤兒院待的時間不長。按照“分化輻射”理論,如今已經到了輻射不複存在的時候。故而吳明這些檢查人員重新回到日常工作當中,不用像是之前容禮見到的那樣充當人牆。
容禮擺出一點好奇心,問:“你見到內城來的那些人了嗎?我是說,親眼看到,和他們接觸。”
吳明說:“沒有。我一直在外圍。”一頓,笑了,“我要是見到了,這會兒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這小子,”朝著一邊吃飯的兒子抬了抬下巴,“最近走到哪兒,都要被人抱來抱去。嘿,這麽受歡迎。”
容禮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畫面,面皮抽了抽。再看吳明略帶得意的表情,登時不能理解。
不過,是吳明的孩子,總好過是吳明本人。
容禮一陣惡寒,把念頭從腦海裡驅出。
考慮到自己來到飯店之後的所見所聞,當下,他擺出自己能想到的最遺憾姿態,說:“太可惜了。”
吳明“哈哈”地笑了,說:“我之前還想著呢,你到底是去幹什麽的。難道,你真還想著分化?”
容禮隨口說:“我也二十六歲啊。那個席先生可以,我為什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