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瑞扭了扭,輕輕叫了聲“爸爸”。這道嗓音,把方嘉的思緒喚了回來。
他不想和男人待在一個空間裡。事實上,僅僅是看到對方,各種不堪回首的記憶就湧上心頭。
那個孤獨的、絕望的時刻,自己一個人,在出租屋的房間裡神思恍惚,覺得自己得了絕症,要死掉的時候。
方嘉簡直要喘不上氣了。他抱著兒子,直接往外走。
偏偏這時候,方瑞叫道:“爸爸,餅乾!餅乾!你答應我的!”
如果是其他時候,方嘉一定會耐著性子和兒子講道理。可現在……
不過,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成為失信的父親。
方嘉拋卻了“原則”,快速說:“一個月不要其他零食?”
方瑞眼睛睜大一點,從方嘉話音中聽出首肯的意思,迅速快快樂樂地點頭,保證:“對,不要!”
方嘉便去抓餅乾。他沒有仔細看,拿到什麽是什麽。之後,他的視線在那個男人身上沒有一絲停留,快速去了收銀台。
收銀小哥已經在等他。方嘉心煩意亂,拿著手機準備結帳。他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那道嗓音再開口,說:“嘉嘉,你……”
方嘉微微咬牙,側過頭,在男人面前露出半張面孔。
他說:“許先生,你能自重一點嗎?”
男人的腳步停頓下來,還是用一種憂鬱而痛苦的神色看著方嘉。
方嘉沒理他。他從收銀小哥手中接過袋子,將其掛在兒子手上,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老板從旁邊抽出一張卡片,同樣裝進袋子裡。
方嘉覺得,那應該是甜品店的小廣告。他沒太在意,徑自往外。
這一次,男人沒有攔住他。
他看著方嘉走遠。過了許久,才拿出自己的手機。打通一個號碼之後,他對對面的人說:“查一下江岸幼兒園,裡面有一個叫‘方瑞’的孩子。”
幼兒園的名字、小孩子的名字,都齊齊整整地被繡在小朋友校服的胸口,許頌剛才一眼就看見了。
對面答應下來,許頌掛了電話。他還是顯得很失魂落魄,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這才準備離開。
臨走的時候,收銀小哥提醒他:“先生,你買的餅乾。”
餅乾?那種花裡胡哨,看起來就甜得要命的東西,從來不在許頌的食譜之內。
他隨意地擺了擺手,說“不要了”,這就推門離去。
在他身後,越無虞皺起眉毛,看向觀瀾。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剛剛的氣氛有多緊張。
而瀾哥那會兒突然的動作,也是在告訴越無虞,那個帶著孩子的年輕男人以後會遇到麻煩。
感受到道侶的目光,觀瀾忍不住伸手,在越無虞頭頂揉了一把。
越無虞配合地冒出耳朵給他玩。不過和以往不同,這一次,在看到他耳朵之後,觀瀾竟然緩緩收回了手。
越無虞:“……”眼睛睜大一點,露出一副震驚的樣子。
他這樣,觀瀾簡直覺得自己成了一個負心漢。但是,也是在和越無虞雙修次數多了之後,他才發現,狼族青年的耳朵簡直是一個開關。自己稍微揉兩把,換來的可不只是兩下。
久而久之,觀瀾想到那毛茸茸、熱乎乎的觸感,竟然有點腿軟。
這是絕對不能在越無虞面前展露出來的。他輕輕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轉過頭。
越無虞看他,心想,瀾哥,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這句話沒說出來。風鈴聲又響起了,正值放學時間,有其他帶著孩子的家長進門。
這些小孩穿著和方瑞小朋友一樣的校服,並且與方瑞相同的是,他們也是一進門,就直奔餅乾櫃台!
“媽媽,這個這個!”
“我要三塊餅乾,不,是四塊!”
家長們被自家小朋友纏得暈頭暈腦。不一會兒,編織籃空了。後來一步的成年人們靈機一動,指著剛剛被許頌打包,後來卻沒有帶走的餅乾袋子,問:“這個賣嗎?”
觀瀾笑了笑,說:“賣。”
……
……
確定許頌沒有追上來,方嘉才放心地把兒子放在地上。
別說,瑞瑞越長越大了,他慢慢沒辦法像是兒子小時候那樣,把人一抱就是大半天。
好在方瑞乖巧。被放下來了,也就乖乖拉著爸爸地手在他旁邊走。裝著餅乾的小袋子不斷發出“嘩啦啦”的響聲,伴隨著這樣的動靜,方瑞好奇地詢問父親:“爸爸,剛剛那個人是誰啊?”
方嘉沉默了。他想要說“不知道”,卻又擔心許頌再來糾纏。
多年不曾在心頭生氣的煩躁湧上心頭。不過,作為一個成年人,最基礎的素質是不能在什麽錯都沒有的小孩子面前露出負面情緒。
他想了想,最終道:“是一個爸爸之前認識的人。不過,不是好人。”
方瑞的眼睛驟然睜大了,“啊,他欺負過爸爸!”
方嘉說:“欺負……也沒有,就是一些工作上的矛盾。總之,如果再見到他,瑞瑞不要理他,記住了嗎?”
方瑞握著小拳頭,一臉嚴肅地點頭。他小小的、又白又嫩的面孔因為這個表情鼓成了一個小包子,一看就知道,這是在給方嘉鳴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