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玉前輩,歲星的心情逐漸堅定。
在他身後,觀瀾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低笑一聲:“災星?”
這小友的命數,倒是他有幾分相似。
……
……
從右陽城到天遊宮,歲星花了整整二十日。
這已經是靈舟全速前進的結果。歲星也知道,換做普華大陸上修士製作的飛行法器,一定不會有這樣的速度。
可他依然心急如焚。到了天遊宮,第一步便去了玉眠雪的居處。
院內空空如也。
無人維持陣法,就連院子裡那顆花樹,都成了枯木。
歲星站在其中,身為遊魂,依然渾身發冷。
他對這個結果已有預料。雖然不知道任務者具體做了什麽,但從說書人的講述中,也能猜出來,聞牧就這會兒是恨極了玉前輩。
多可笑。當初,他要為了玉眠雪挖歲星的仙骨。到頭來,又要為了一個頂著歲星皮囊的陌生人,轉而將玉眠雪打入萬劫不複。
歲星深吸一口氣,命令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當務之急,還是找到玉前輩。
想到這裡,他身形一晃,轉眼前進數丈。
天遊宮佔地甚廣。由他一寸一寸找過去,未免太不現實,還是找到宮中的弟子問話為妙。
正好,仙君給他的靈寶中,就有一樣確保人說實話的丹丸。
歲星忍不住覺得,仙君這樣貼心,怕不是提前就知道自己來到天遊宮後會遇見什麽。
此類念頭淺淺劃過。出乎歲星意料的是,他走了良久,始終沒見到人影。
弟子們都到哪裡去了?他眉頭皺起,左右張望。就在這時,見到一束火光躍上天空,在空中炸裂。
恰逢夜幕降臨。爛銀霞照之下,火光絢爛瑰麗。
歲星看在眼裡,瞳仁微微顫動。
非年非節,為什麽有人在這種時候放花火?
他想不明白。不過,花火的位置,為歲星指明了方向。
他照舊拋掉多余的心思,竭盡全力,朝花火升起的位置趕去。
走到一半兒,歲星就猜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恐怕是天遊宮的大殿峰。
在他的經驗裡,宮中所有重大活動,上至長老之間的比試,下到新弟子選拔的最後一關,都是在那裡舉辦。不過,無論是哪一樣,都和從前的歲星沒有關系。
到了一看,果真,整個天遊宮的弟子恐怕都聚集在那裡。
他們排成大陣,手中提燈,在場上遊走。燈火湊在一起,呈現出靈劍、丹爐……種種形貌。那之後,這些靈劍丹爐化作人的形貌,倒像是人間才有的皮影戲。
自上而下俯瞰,其中內容,正是一仙人撿到一繈褓中的孩童,將其撫養長大,又錯聽歹人之言,對自己養大的青年造成深深傷害。他悔不當初,痛苦不已……
歲星沒細看。
他剛剛發現,原來聞牧和那個頂著自己外殼的任務者正坐在一起。一個小心討好,另一個神色冷淡,一起看場上燈戲。
這也就罷了。可任務者身側,似乎一直閃爍著什麽東西。
歲星思索。所有弟子都在場上,他這會兒從中揪出一人,未免要引發動亂,不利於後面救出玉前輩。
再有,自己遲早要和任務者對上。弄清楚對方身上的異常,有百利而無一害。
最後,無論玉前輩現在在那裡,下命令的人都只會是聞牧與任務者之一。也許,自己能從兩人的對話裡找到線索。
想到這些,他腳下輕點,在聞牧與任務者身側停下。
歲星眼神冰冷,視線在兩人身上滑動。
他見歷來對自己不假辭色,就連在設陣奪他仙骨時都未流出什麽情緒的聞牧,這會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眼中帶愁,輕聲細語和任務者講話。
先說:“你先前在凡間看的燈戲,哪有天遊宮中的有趣好看?”
任務者硬邦邦說:“我那會兒看戲時,身邊可沒有一個讓我不快活的人。”
這話落入聞牧耳中,他像是被人一劍刺入胸口。
歲星稀奇地想:他竟然會痛!竟然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安靜了一會兒,再開口時,卻像是不曾聽過任務者前面的話。
聞牧將擺在兩人身前的點心朝任務者推了推,說:“宮裡的食修又琢磨出了新玩意兒,說是其中巧思甚多,一樣點心,便有千變萬化的滋味……”
話沒講完,就被任務者打斷了。
任務者一臉不耐,說:“聞牧,你找我來,就為了這些?”
聞牧面頰抽搐一下。堂堂天遊宮宮主,到此刻,卻像是做錯事的少年。他臉上寫滿無措,輕聲叫:“歲星……”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叫的,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人了。
在場知道的兩人,都沒打算糾正他。
任務者說:“我還當真有什麽要事。早知如此,還不如與應兄一同下山遊玩。”
聽到這話,聞牧咬牙,一字一句:“應聽枝——”看神色,他仿佛很想殺了這個人而後快。可在任務者面前,他忍住了,隻說,“他也來做客了不少時候。”
“也是。”任務者說,“難怪聞宮主不耐。我這就去和他說,我們該走了,不要一直留在天遊宮,麻煩聞宮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