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同行們的目光,中年男人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同行們不說話了,也有其他茶客,被中年男人這第一句話吸引了過來。
眼前身前空隙逐漸滿滿當當,中年男人定一定神,開始娓娓道來。
“天遊宮中,這一代最有名望的,自然又是那聞牧真君。
“再有,就是聞牧真君的師兄,玉眠雪道長。”
熟悉的名字,明顯喚醒了圍觀之人的某些回憶。
他們開始議論紛紛:是啊,往前百年,誰都知道,聞牧真君與玉眠雪道長是當之無愧的天遊雙璧。
兩人相差一輪,同樣拜入上一宮主名下。
在修士們之間,所謂“一輪”,並不是人間常說的十二歲,而是一個門派前後兩次收徒相隔的時間。
放在聞牧真君與玉眠雪道長之間,這個差距,就是六十年。
作為大師兄,早在聞牧真君入道的時候,玉眠雪道長就已經是金丹後期修為。
不到八十歲,金丹後期!
這是怎樣的天分?所有人都說,有朝一日,玉眠雪會成為普華大陸第十三個飛升的人。
因天遊宮宮主平日事務繁忙,很大程度上,聞牧真君是被玉眠雪道長帶大的。
可以說,對真君而言,道長不光是師兄,同樣是真正的兄長。
“可惜啊……”
茶客們的話音末尾,往往是這麽兩個字。
中年男人聽著耳畔的話音,微微一笑。
“可惜。”他說,“玉眠雪道長隕落在百年前那次大禍之中。”
因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心有戚戚。
有那些年輕的,只聽聞過道長之名,面上流露出的遺憾還不甚明顯。
有年長的,回憶起當初的狀況,無一不露出不忍神色,說:“若非為了天下蒼生,玉眠雪道長何至於以身補天。”
中年男人跟著歎:“是了!這百年當中,世人都說,玉道長無畏無私,是正道楷模。”
有敏銳的茶客,聽到這裡,便提出異議:“如何是‘世人都說’?玉道長本是如此,旁人如何言論,都無從更改!”
中年男人又是微微一笑:“客官莫要著急,且聽我細細道來。
“自玉道長補天之後,天遊宮在普華之上,名聲更盛。
“作為當之無愧的第一大門,六十年前,老宮主退位,將宮主的位置傳給聞真君。
“從那以後,聞真君就是宮主!而在繼位的又三十年後,他收了一位徒弟。”
一直到這裡,大都是圍觀之人聽說過的事情。
在場眾人之中,唯一一個聽得津津有味的,恐怕是觀瀾。
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中年男人身上,沒人留意茶攤老板那邊的動靜。
觀瀾則想:我與無虞來到這個世界,也有一段時候。可惜無虞正在進境,弄得我也無暇分心。到今日,還需要從這些說書人口中來聽聞這片大陸上的大事小事。
誠然,能被說書人傳頌的故事,往往經過了許多藝術加工。不過,從中提取一些重點,了解一下百年前的“大禍”究竟是什麽——天道規則失衡,靈氣外溢——或者認識一下在這個小世界裡比較出名的角色,還是能做到的。
觀瀾在心裡鋪開一張人物關系圖。同時,他也留意到,人群之中,好像還有一個和自己一樣格格不入的茶客。
不。準確地說,對方沒有買茶,就是純粹蹭說書的。
而隨著觀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又有了其他發現。
觀瀾的眼神微微晃動,自言自語:“這倒是有點意思了。”
在這同時,中年男人的說書還在繼續。
在他口中,聞宮主的徒弟,是個非常可憐的少年。
對方是一個孤兒,從小失去父母,被丟在天遊宮下。如果不是聞宮主動了憐憫之心,早在嬰孩時期,他就要被直接凍死。
這麽一個孩子,在出生之初,就遇到了最悲慘的狀況。可是,在那以後,他的運氣一下子好了起來。
他在天遊宮中長到十六歲。之後,竟然成為了聞宮主的弟子。
聽到這裡,蹭說書的青年撇了撇嘴,一臉不屑一顧。
說書人:“聽聞這個消息,天遊宮上下震動。
“不是喜於宮主收徒,而是不明白,宮主為何會收此人為徒弟。
“那少年雖說在宮中長大,修行天分卻平平。在眾人想來,他至多會在成年之後,成為宮中一個管事。誰能想到,聞宮主偏偏待他如此青眼。
“就連那少年,在欣喜之余,也頗為惶恐,生怕哪日就沒了這份殊榮。
“他刻苦修行,又有聞宮主的悉心培育。終於在二十歲那年,成功引氣入體。
“自那以後,少年的突破,便一發不可收拾!
“引氣入體的同一年,他就築起道基……
“這時候,宮中眾人終於知道,原來那看似愚鈍不堪、無法入道的少年,竟是萬裡無一,不,是千萬裡也無一的鴻蒙靈體!”
說到這裡,說書人抿了一口茶水。
那之後,他才補充:“當年的玉道長,就是鴻蒙靈體。”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