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頌心煩意亂。
他壓根沒看懂母親是什麽意思。女人?領回家?……還有前面那條信息裡的關鍵詞,“孩子”。
保鏢已經擦完了許頌臉上的所有傷,正要把碘伏收起來。這時候,聽到背後傳來一道冰冷的嗓音。
許頌問:“你是不是給我媽說什麽了?”
在這點上,許頌的反應還算快。
最近一段時間,和他有接觸的孩子唯有一個方瑞。而如果母親指的正是他,那她要求自己把孩子“帶回”,又提到“結婚”——許頌霍然明白了什麽,再看最新一條,“阿頌,你考慮清楚”。他目光沉沉,看向保鏢。
見保鏢被駭得立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怒意再度從許頌心頭湧上。他驀地起身,不給保鏢解釋的機會,直接朝對方掄起拳頭。
保鏢的第一反應是躲開,而後回擊。但是,想到面前這是老板,他還是忍耐了下來,就這麽生生挨了幾拳。
積蓄一整晚的怒意終於被發泄出去。許頌終於覺得,自己也沒有那麽無力。方嘉能打他,那個新出現的男人也可以。
想到後者,許頌的眉毛猛地擰起來。雖然方嘉和他都不承認,但許頌不相信那兩人之間沒有其他關系。賀景行對方嘉的維護、方嘉對賀景行的信任依賴,都被許頌看在眼中。而這麽一來,方嘉死活不願意與他回去的事,也就有了解釋。
許頌的心情再度糟糕起來。他陰鬱地看著保鏢,到底說:“滾吧,你被解雇了。”
保鏢瞳仁驀地縮小。但是,有了之前的事,許頌這麽說,也不算太超出意料。
保鏢還想挽回,叫道:“許總,我——”因為這種原因被解雇的話,以後在業內,他還要怎麽混?
許頌表情驀然一變,說:“聽不懂我的話嗎?滾!”
保鏢咬咬牙,到底還是走了。
許頌一個人留在酒店房間。他左右徘徊了片刻,忽然狠狠往床架上踢了一腳。巨大的力量反擊到自己身上,他臉色又扭曲了一瞬,花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通新的電話打了過來。
許頌看去一眼。陌生來電,他的第一反應是母親要找自己,所以換一個號碼。但是,當許頌滿懷不耐的接通之後,他才意識到,對面竟然是來找自己了解情況的警察。
……
……
睡得最好的人,恐怕還是方瑞。
他身側,賀景行輕聲說了自己剛剛拿到許嶠一個下屬手機號的事情。
方嘉看他,問:“怎麽忽然……?”
他很確定,今天之前,賀景行與許嶠絕對沒有聯系。現在這麽說,只有一個解釋。
手機號是剛剛得到的。這個“剛剛”,很可能就是賀景行送完警察之後。
他表情變化了會兒,看著熟睡的方瑞,慢慢下定了決心。
“發給他吧。”方嘉說,“如果真的能讓許頌別來纏著我們……唉。”
經歷了今晚這一遭,對“搬走”的計劃,方嘉也開始不肯定了。
他難以想象,如果賀景行不在,只有自己一個人面對許頌和那個保鏢,又要顧著瑞瑞,自己究竟能不能應對。
他心亂不已,只有待在兒子身邊、看著還安全健康的兒子,方嘉才能鎮定下來。
賀景行安慰他:“許家的情況很複雜。上一次許頌離開,除了樓盤出了問題之外,也有擔心許嶠借著這點大肆宣揚的意思在。不過,他們各自負責的工作,說到底也都是騰光的產業。有他們父親壓著,許嶠還是沒辦法利用這點。這次就不一樣了,許頌是在和騰光完全無關的事情上出了岔子。”
方嘉勉強笑笑,說:“聽起來真亂。不過,是這個道理。”
賀景行看著身前人的面孔,歎道:“好了,已經這麽晚,還是要休息。瑞瑞就在這裡,不會被任何人搶走。”
方嘉深吸一口氣,和他確定:“今天晚上,許頌真的沒起疑心,對不對?”
賀景行說:“對。”最多是疑心他和方嘉有什麽超出界限的關系。對方瑞的存在,則是一種“我可以寬宏大量,接受你和其他人的孩子,你應該對此心懷感激”的態度。
方嘉心事重重地點頭。賀景行笑笑,站起身,說:“那我就先走了。”
話音入耳,方嘉瞳仁一縮。
他叫了聲:“賀哥。”
賀景行說:“警察應該已經找到許頌了,他不會再來。”
方嘉喉結滾動一下。看他這樣,賀景行無聲地歎了一口氣,說:“我今晚留下,就在客廳。”
方嘉聽在耳中,終於安定下來,說:“賀哥,這實在——”
賀景行說:“不要說。”
方嘉臉上露出了混合了無數情緒的笑容。賀景行看在眼裡,隻覺得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觸碰。變得酸澀,憐惜,還有愈發濃厚的愛意。
但他保持住了作為“學長”“上司”“好友”的氣度,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說。
想要朝方嘉伸出、幫他攏一攏額發的手背去身後,賀景行唇角扯動起來,輕聲道:“睡吧。明天起來,就沒有這些煩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