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像梅映寒那樣加快步子,還是慢慢悠悠地往前。路過團團花叢,路過假山池水。沉寂了一晚的郡守府逐漸多了人聲,許多人甚至不知道昨晚曾經出事……哦,白爭流忽而記起,自己要找傅銘,是有正事需做。
他的心情陡然放松許多,再朝前時,腳步也多了堅定。
……
……
“吱呀——”
院門在刀客與劍客面前開啟。
顧邈畢竟是習武之人,他習慣的起床時間比傅銘要早許多。這會兒迷迷糊糊睜眼,腦海裡依然是昨夜旖旎的“夢境”。青年唇角露出一個甜蜜笑容,下意識地朝身邊蹭了蹭,嘴巴裡黏黏糊糊地喊:“傅大哥。”
咦?身邊怎麽是冷冰冰的。
顧邈疑惑地睜開眼睛。這時候,他也意識到自己身上仿佛存有古怪。脖頸很痛,類似於落枕。他齜牙咧嘴地去揉,又遺憾,以床鋪的乾淨整潔來看,那一切到底是夢。
正想著,余光映入一個身影。
顧邈的動作稍稍停頓,面色也冷了下去。
明明是他喜愛上旁人、是他昨夜對梅映寒不理不顧,可這會兒,他還要先發製人,說:“你做什麽去了?整整一晚都沒有回來!哼,乾脆不要回來了。”
說著,顧邈的下巴微微抬起。
他在等待。
等師兄的照顧。從穿衣到洗漱,如果不是身在郡守府,早餐也該由梅映寒負責。
是,他“看清”了梅映寒待自己的態度,想要斬斷兩人之間的姻緣。但在那之前,他們仍然是師兄弟!當師兄的照顧師弟,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可惜的是,顧邈在心頭數了三下,梅映寒都沒像往常一樣上前。
顧邈略有不耐。他眼睛眯起一點,倒是終於正眼去看立在屋中的另一個青年。這一眼,他逐漸意識到:不太對勁……
梅映寒抿著嘴唇。他的神色半是冰冷,半是痛苦,輕聲問:“邈邈,你方才叫‘傅大哥’。”
顧邈眼睛睜大一些。
他叫了嗎?……也許叫了。不過,那和梅映寒有什麽關系?
顧邈想到自己昨日的決心,舔了舔嘴唇,承認:“對。”
梅映寒低聲說:“你與我成婚了。”
顧邈聽著他淡淡的話音,不知為何,竟然覺得心虛。
不對,他心虛什麽?
青年又迅速理直氣壯,說:“尋常夫妻尚能和離,你我甚至沒有上戶籍!”
梅映寒聽著,依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顧邈被他看得心裡發毛,說:“你想做什麽?”
梅映寒:“我想做什麽……我想弄明白。邈邈,你說你心悅我。”
顧邈:“那是從前。而且,你如何敢提起?”
梅映寒茫然:“為何不敢提?”
顧邈與他數:“我是曾經喜歡你,但也沒有死纏爛打一定和你在一起。你呢,既然對我無意,為何又要答應?”
“……”梅映寒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從“死纏爛打”開始說,還是要對著“無意”分辨一句。
血魔老祖出現之前,師弟對他告白數次,其中數次都含著淚水。他在重傷之後轉變心意,決定與師弟增加一重關系。
明明都是再清晰不過的事情,為什麽顧邈能說出和他記憶中截然不同的答案?
梅映寒無力,說:“你……怎麽這麽說?”
顧邈理直氣壯,拿他之前找傅銘控訴過的“罪名”數落梅映寒。說來說去,也不過是那麽幾句。梅映寒對他與從前並無不同,一看就是不在乎他。梅映寒見他與旁人親近竟然不吃醋,好嘛,同樣是“不在乎”的鐵證。
梅映寒聽著,看著顧邈的眉眼,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他想,自己一定是認錯人了。否則的話,為什麽他的經歷,與眼前這個顧邈截然不同。
劍客緩緩說:“你說過,不想與我轉變相處方式。你還說過,你與九王爺,與逍遙刀,與清風劍都是友人。”
“逍遙刀”“清風劍”都是江湖客的別稱。他們這種專長用刀用劍的人,時常被以自己的刀劍稱呼。譬如白爭流,在他上一把刀斷掉之前,人們對他的稱呼就是“斷水刀”。
而梅映寒這會兒提起的第二件事,就是指:那逍遙刀、清風劍都曾經與顧邈有過頗過界的接觸,梅映寒看著自己的情郎坐在旁人腿上喝酒時也曾覺得刺眼。可是他與顧邈提起,顧邈隻說兩邊不過朋友。他接受了顧邈這個說法,難道還是錯事了?
梅映寒不懂。
但就慢慢的,他腦海裡浮出另一個念頭。
也許只是因為顧邈對他真是無意了。
所以他做出的任何事,在顧邈看來,都是錯處。
……
……
白爭流雖然晚走一步,但他與梅映寒幾乎同時推開院門。
傅銘還沒睡醒。護衛們倒是醒來了,並且察覺不對,正如臨大敵。
見到白爭流,一群人當即迎上來,問他發生了什麽事。
白爭流雖然對傅銘看法不同,但對這群朝夕相處的青年,印象依然不錯。他想一想,說:“是出了問題。你們且放心,事情已經解決。我要與傅銘說明,再由他與郡守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