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宮血案發生在紫宸殿宮變的前一年,傾城絕色的貴妃娘娘被人發現吊死在房梁之上。
紫宸殿宮變的一個月前,先皇殯天。
自此,薑遲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要不是有席觀月和薑昀庇護著,早就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可是他們的庇護不是完全不需要代價的。
早在小皇帝選擇了這條路的時候,他就沒有任何選擇的權力了。
席觀月是何其聰明的人,隻消一眼便能看出少年腿根上的痕跡是誰留下的。
女人決計是留不下那樣猙獰又浪蕩的痕跡的。
薑昀本來就是狂傲不羈目無王法之徒,如今已是權傾朝野,又有個孱弱美貌的小皇帝就在自己嘴邊,他不下手才真是奇怪。
他薑昀都下手了,自己又憑什麽不能。
席觀月這人,滿口都是道貌岸然的虛話,已經決定要吃掉這終日在嘴邊誘惑的肥肉,嘴上卻還是冠冕堂皇的整出一套說辭:
“先皇曾對微臣有所重托,既然是陛下的事,臣定當竭盡全力。”
少年似乎隱忍得太久。
他坐在放滿了奏章的桌案上,龍袍層層垂落,奏折被擠壓推開,即使一片殷紅顏色落在袍角,少年也渾不在意。
“孤,我母妃的案子,至今還沒有查明,況且……如今還有人想要殺我……”
少年眼瞳因為恐懼而微微放大,面色蒼白下去,更像一朵風中漂泊的零落花朵,連花瓣都被強行揉碎沁出汁液。
“老師,我母妃不可能是自盡。”
“有人想要我步母妃的後塵。”
薑遲的生母,當年寵冠后宮的周貴妃,在后宮沒有任何人可以與之分庭抗禮,先皇后早逝,若是先皇不是突然薨逝,本該在幾日後獲封皇后之位。
離皇后之位不過一步之遙,周貴妃怎麽可能會突然上吊自殺呢?
小皇帝看起來精神緊張得太過,看著像是隨時要陷入崩潰,他環抱住席觀月的脖子,語氣有些哽咽:
“老師,求求你了,幫幫我吧。”
席觀月並沒有推開他。
被小皇帝這樣依賴的感覺實在是很好。
好到讓男人指尖都不自覺因為薑遲的觸碰而從顫抖。
“不用怕,陛下。”他用力按捺著喑啞的嗓音,“微臣不會讓任何宵小有可趁之機。”
他頓了頓,總算說出讓少年最放心的承諾:
“微臣定當不會讓梁王詭計得逞的。”
得到了席觀月的這句話,少年精致眉眼終於松弛下來,他勾起豔麗眼尾,水紅色的唇肉張張合合,露出一點米白色的貝齒:
“那孤,真是謝謝老師了。”
席觀月的手指抵在了少年柔軟的唇肉上,眉睫上好似飄著冷雪:“陛下錯了。”
薑遲有點困惑:“嗯?”
“陛下九五之尊,天下都該是陛下的,作為天下之主,又何須同微臣言謝。”
薑遲臉色微白:“孤,孤知曉了。”
“陛下總是記不住,該罰。”席觀月的手指轉變為鐵鉗鉗住了少年尖尖的下頦,逼迫少年抬起臉來。
少年穠豔眉眼裡浸潤著一點無辜又輕佻的媚意,他慢悠悠地望著男人那雙沉沉如墨的眼睛,扯開唇角笑起來。
“孤甘願受罰。”
……
本來是皇帝拿來批改奏章的朱筆,被重新撚了猩紅顏色的墨,柔軟的筆尖掠過少年霜白色的單薄卻溫軟的皮肉,留下銀鉤鐵畫的一筆。
席觀月在書畫上頗有造詣,筆鋒都帶著人一般鋒利的骨骼感,一筆一畫勾纏在少年隨著呼吸起伏的欺霜賽雪似的肌膚上,猩紅顏色頓時變作豔色囚籠,將少年脆弱飄忽的魂魄禁錮在血色筆端之下。
薑遲看起來還是怕得有些厲害,他身子又不濟,總是端坐著也坐不住,只能像是被抽去了骨頭的豔蛇趴伏在席觀月的懷裡。
代表著威嚴皇權的龍袍層層疊疊地被擠壓在身下,越發顯得像是剝落了繭衣後被迫顯露出最脆弱的瑩白內裡。
薑遲呼吸都帶著一絲不堪重負的輕顫,雪白光滑的肩背上凸起的蝴蝶骨隨著呼吸幾乎要振翅飛起。
席觀月便格外照拂了他那處圓潤的骨頭,用朱墨封住了蝴蝶顫抖的翅膀,描畫出一朵清雋而豔麗的薔薇。
薑遲不知道自己背後現在是何等光景。
他將前額抵在男人的頸窩裡,閉著眼睛感受著筆尖帶來的濕潤和微癢。
他的身體好像越發不中用了。
光是暴露在空氣中這麽一會,便不由得有些發抖。
果然還是因為夏天過去了嗎?
或許等不到有人來暗殺,他的身體就先撐不住了。
薑遲有點遺憾地心想,他在關雎宮種了幾株梅花,冬天開起來一定很好看的。
席觀月不愧是當年殿試第一的狀元郎,一隻手環抱著小皇帝,另一隻手仍然很有余裕地勾勒著筆畫。
很快少年單薄肩背上的畫便成形了。
一條蛇,鱗片宛然鋒利如刃的蛇,蜿蜿蜒蜒地從少年泛著熱氣的柔軟肚腹一直纏繞到雪白後背,張開嘴咬住了肩胛骨上開出的繁豔薔薇。
蛇,與花。
席觀月眸色深深,難能控制不住地滾了滾頸上的喉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