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遲讓他壓得人都要矮了一寸, 顫顫巍巍得臉都憋紅了。
這個家夥, 好重啊。
總算是反應過來了的女屍捂住光禿禿的手腕發出一聲尖利的慘叫, 暴怒地再度朝著少年的臉抓去。
薑遲往後仰了仰, 身後的男人長腿曲起, 快狠準地一腳踢在女屍的小腹上, 屍體在恍若非人的巨大衝擊力下連薑遲的一根頭髮都沒碰到便滾成一團飛快地朝身後摔去狠狠地砸在了同樣被花瓣覆滿的餐桌上。
精致的陶瓷杯碟掉在花海裡連破碎的聲音都被淹沒。
女屍被踹得仿佛脊骨都折斷了正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曲著,還掙扎著用僅剩的一隻手緩慢地朝漫溢著香甜活人氣息的方向移動著。
“還真是堅強誒,像蟑螂一樣。”身材高大的男人黏糊糊地像是沒長骨頭一樣貼在薑遲身上,講話非常不客氣。
薑遲整個人小小一隻被抱得連氣都喘不上了, 奮力用爪子推著拉維的臉:“沒必要抱這麽緊吧!謀殺雇主可沒有獎金哦!”
生著雙深灰色眼眸的男人垂眸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東方小美人泛著一層豔麗紅色的臉頰, 低笑了一聲慢吞吞地松開了一直禁錮著少年上半身的手。
獎金什麽的, 他可不在乎。
他們剛才動靜鬧得這麽大卻沒有聽見其他的什麽聲響,說明這裡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應該沒有別的人了。
整個舞廳都被花海吞沒,看似浪漫的玫瑰花下不知道藏著幾具屍體。這艘遊輪啟航的時候被各大報紙放在版面上大肆報道, 本著遊戲玩家的敬業精神, 薑遲航行前認真看過上面的數據, 客人加上船員,一共有一千四百四十四個人。
粉紅色的花瓣幾乎漫過半截樓梯,誰也不知道下面是不是堆著層層疊疊形狀扭曲的屍山。
光是想想就叫人起雞皮疙瘩。
更何況,誰也不知道剛才那具女屍是為什麽突然醒過來開始攻擊人類。
舞廳是通往甲板的必經之路,也就是說他們必須踏過這片藏著成百上千具屍體的花海。
然而還沒等薑遲猶豫,拉維這個混蛋抬手把這隻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的小東西拎了起來無所畏懼地踏上了這片玫瑰墳墓。
“喂!”薑遲驟然被失重感襲擊,抱著拉維強壯的胳膊撲騰了一下,見這人是準備帶著自己走過花海,這才老老實實地掛在人身上安心做一隻軟綿綿的狐狸掛件。
作為身經百戰的頂級殺手,皮鞋下踩著的是什麽沒有比拉維更清楚了。
隔著一層看似柔軟輕若無物的花瓣,男人依舊能清晰地感知到腳下踩著的是扭曲的腐爛的手骨,接下來是……身體吧?這個感受應該是小腹,可能已經爛到能見到內髒了踩下去會溢出來惡心的黏液,嗯……這個應該是腦袋吧,踩在別人頭頂上的感覺……還真是令人愉悅啊。
男人像是很普通地走在被落日籠罩的黃金海岸上,懷抱著心愛的美人,在海風的吹拂中漫不經心地披著余暉散步。
每走過一步,腳下的屍體就開始隱隱地躁動起來,聽說有些怪物會嗅到人類身上獨特的氣息以此作為攻擊的依據,那麽他們現在無異於是站在這些屍體的腦袋上挑釁了。
順便跳個踢踏舞也不是不可以。強大到離譜的男人腦子裡冒出的想法也總是離譜。
有腐朽的手骨從花叢中伸出來試圖抓住挑釁者的腳腕然而直接被男人踩斷了脆弱的腕骨,冒出來的頭顱也直接被男人一腳弄碎。
紅紅白白的汁液灑落在豔麗的花瓣上,花海上浮著旖旎又不詳的濃烈香氣。
薑遲縮成一團把臉埋在拉維的身上,安靜乖巧得仿佛真是個無知無覺的洋娃娃。
小夫人在他身邊還是第一次有這麽乖的時候。
啊,要是舞廳再大一點就好了。殺手先生那雙迷死人不償命的深邃眼睛裡還帶著一絲輕佻的微笑,嘴上有點遺憾地長歎出一口氣。
還真是適合帶著小夫人一起去海灘上吹著海風散步啊。
等等,海風?
哦,看來是到了甲板了。
一隙昏暗的天光從緊閉的門縫中間泄露進來,拉維推開門,被凜冽的海風吹得眯起了眼睛。
花瓣從關死的門中傾瀉而下,像是失控的浪潮混著白骨和斷肢堪堪鋪灑在男人的腳下。
外面根本不像他想的那麽陽光明媚,大片陰沉沉的烏雲壓在海面上,海面暗流洶湧,像是隨時要掀起一場暴風雨。
甲板上空無一人,水手或許也早就死於非命。
薑遲有點困惑地皺起眉。
路風到底去哪裡了呢?
腳尖不小心蹭到一個小團,薑遲低下頭髮現那是一張被揉皺的報紙。
還真是稀奇誒。
這種時候出現的任何一個東西都有可能是破局的關鍵線索。
“等一下。”
“一個破紙團而已。”拉維懶洋洋地說,他垂眸看著少年的動作卻並不阻止,嘴角依舊帶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意,深灰色的眼瞳裡顯得無端冰涼。
薑遲彎下腰把那個紙團撿起來,認認真真地攤開留下了密布褶皺的報紙。
一打開紙團就被上面巨大標粗的頭版新聞標題吸引了目光。
“怎麽可能呢……”薑遲有點破音,驚恐得連瞳孔都在微微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