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池的身上,尤其是被蟲子爬過的下半/身全都是血, 血肉綻開, 露出森白腿骨,濃重的血腥味又吸引那些蟲子像瘋了似的撲過來。
到底哪裡來的這麽多蟲子?
薑遲驀然想到曾經看過的恐怖電影, 當地人信奉並飼養著聖甲蟲, 對背叛者處以最殘忍的蟲噬之刑, 用被活生生吞噬血肉的痛苦換取對叛徒靈魂永生永世的詛咒。
除非□□腐爛消亡, 否則詛咒會跟隨他直到時間的盡頭。
或許所謂的複生蠱, 其實也是針對靈魂的詛咒?
將已死之人的靈魂從地獄之中活生生地拉回來,總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有幾隻蟲子已經爬到了薑遲和白渡身邊很快被白渡打掉了。
薑遲手心一片冷汗,不小心碰到了腰間一柄細細的硬物。
他猛地怔住了。
“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它會來救你的。”男人好似歎息的聲音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這是曲骨為自己的愛人,弟弟,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薑遲拿出了那根曾經被男人捏在手心裡細細雕琢過的短笛,手指都在微微地發抖。
“小遲要是沒有我,可怎麽辦呢。”男人低沉又柔和的呢喃似乎又響在耳邊了,明明薑遲體會不了太多人類的情感,還是會感到眼眶和臉頰都莫名一熱。
真是奇怪。
曲骨什麽時候回來呢?
烏黑光滑的木質上被精心雕刻出來的花紋硌著少年過分柔嫩的手心叫他勉強保持了一分清醒。
來不及多想,他對著短笛上的孔用盡了最大的力氣吹了一聲。
不需要任何技巧章法,尖銳的笛聲驟然劃破被蟲鳴覆蓋的黑暗洞穴,像是無形之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小小的少年身後降臨。
連那洶湧的嗡鳴聲都迎來了一秒鍾的死寂。
接著有一些小隻的蟲子紛紛從岩壁上掉下來,一些蟲往後退去,被毒蟲覆蓋的山洞裡終於如同摩西分海一般出現了一條勉強供一人通過的狹窄縫隙。
“快走!”
白渡喊了一聲,在腳下踩著的岩石上用力踏了一下,借力騰空而起,拎著薑遲從那條蟲群退去的空地上飛掠而過。
薑遲攥著他的短笛被人攔腰抱在懷裡,下巴剛好硌著男生的頸窩,一抬眼就看到在白渡腳下四分五裂的石頭。
……現在的人力氣都好大哦。
山洞裡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唯獨窸窸窣窣地趴在岩壁上的甲蟲鞘翅上反著一些零零碎碎的光。
薑遲縮成一隻安靜的球被人拎在懷裡連口大氣都不敢出。
雖然這樣說很丟臉,但是,薑遲,實在是很怕蟲子。
不管是毛毛蟲還是黑乎乎的甲殼蟲,還是大撲棱蛾子,都能讓小狐狸在一瞬間炸成一朵驚恐的爆米花。
白渡奔跑的速度很快,然而蟲群密密麻麻幾乎把這個迷宮似的巨大山洞都蓋住了,不管怎麽走都能聽到讓人崩潰的嗡嗡聲。
薑遲捏著短笛又用力吹了一口氣。
那些蟲子再度安靜下來,等到笛聲在回響中消失,又重新恢復成凶猛的蟲潮。小狐狸敏感的耳朵抖了抖,總覺得在蟲群嗡鳴的聲音中聽到了一絲詭異的格外空靈的,鈴聲?
好像有人在用銀鈴操控著這群蟲子對洞穴中的人發起進攻。
鈴鐺,笛子。
薑遲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笛子好像對這些蟲子有些特別的用處。
既然鈴聲可能是操縱蟲群的,那他應該也可以用笛聲來控制這些蟲子吧?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
他猶猶豫豫地用笛子抵住了唇肉,這一次不再是一口氣全部吹出去,而是緩緩地吐出長氣嘗試著加入一點旋律什麽的。
很奇怪,在這個副本之前他從來沒有接觸過歷史如此古老的樂器,可是當他抵住那根被掌心溫度浸染得微微發燙的烏黑短笛時,旋律就像是刻入身體裡的本能似的從音孔中流瀉出來,好像他已經這麽吹奏過千百遍似的。
古老的樂聲穿越千年的時光重新在這片無名的山洞中響起,整片山洞中霎時間只剩下了從少年唇心淌出的旋律。
薑遲吹完自己都驚住了。
原來我這麽有音樂天賦的嗎?
少年呆呆地想著,連蟲子退潮了都沒有發現。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和白渡已經完好無損地站在了一處完全沒有蟲子,甚至連根蟲子腿都沒有的乾爽空地上了。
好,好神奇。
薑遲驚異地低頭看自己的笛子。
原來曲骨早就已經想到會有這個場面了嗎?
“好厲害。”薑遲靠在白渡的頸窩裡,可以感受到男生說話時喉結微微的震顫,他抬起茫然的臉,卻正好撞進白渡黑色的眼睛裡。男生運動過後的修長脖頸上還覆著一層薄薄的濕汗,笑聲從他的胸腔一直震著薑遲微微發麻的耳朵。
小狐狸眨眨眼,有點無辜地用圓圓的藍眼睛望著他。
“是哥哥教的嗎?”
白渡突然問。
薑遲想笛子是曲骨給的,那麽說是他教的也沒有問題吧,於是肯定地點了點頭。
他這樣看起來好乖,眼睫毛是霜白色的,毛絨絨地鑲在熠熠生輝的藍寶石周圍,隨著點頭的時候還會輕輕地掀起,像是蝴蝶悠然展開的華麗尾翼。
“把控蟲之術教給你,還真是個稱職的好哥哥。”白渡沒頭沒腦地評價了這一句,薑遲卻隱隱聽出了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