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格外清俊的臉,穿著名貴料子做的長衫, 臉上架著副圓片眼鏡,頂級碧玉綴著的長鏈從鏡腿下滑落, 在臉上掃出一片淡淡的陰影。
是古書裡走出來的最溫柔最文雅的書生。
薑遲伏在這陌生的男人懷裡, 有點呆滯地眨了眨眼睛。
“怎麽這麽不小心?”男人很好脾氣地微笑,一隻手扶著薑遲的背叫人站好,“快點回去吧, 小心迷了路。”
還真是個好人。
那雙漂亮眼眸裡露出亮晶晶的顏色, 感激地彎了彎, 又匆匆地跑了。
雲昭那個混蛋, 威脅他要是晚上敢不來的話, 就要把他趕出去。
薑遲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 水蔥似的指尖按在門框上, 還沒想好要不要進去,卻聽見屋裡人冷淡道:“乾站著做什麽,還不快進來。”
這笨手笨腳的小女仆連伺候人都做不好,端茶都會左腳絆右腳地摔跤,腦子好像也經常轉不過彎來的樣子,倒是方便了雲昭捏著小女仆的頰肉冠冕堂皇道:
“你既然是貼身伺候我的,那麽自然也是要伺候我睡覺的。”
小狐狸懵懵懂懂,心想這人膽子還真是小,連一個人睡覺都會害怕嗎?
他呆滯地太久,屋內的雲昭等得不耐煩,又清了清嗓子咳了咳。
薑遲瞬間清醒過來,努力壓抑住心頭莫名浮起的一絲不詳,推開了房門。
後來的事情告訴薑遲果然應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他當時就應該直接拎包跑路。
素色裙裳的美人披掛著月色推開門,小鹿似的圓圓眼睛很無辜地瞧著衣服半遮半掩的男人。
男人長年身子抱恙,按理來說應該體格要格外蒼白纖瘦一些。
光看人設的時候,薑遲還以為終於遇到了一個自己可以輕易應付的NPC,竊喜了還沒一秒鍾,就被正主狠狠打破了幻想。
借著明亮的燭光,男人肌理流暢的身體一覽無遺地展現在薑遲的眼前,每一寸裹在蒼白皮膚下的肌肉似乎都含著極強的爆發力,大概能把薑遲這隻四體不勤的小狐狸直接連皮帶骨給拆了。
薑遲第一百次確認自己討厭比自己強壯的男人。
他下意識想關門,閉上眼睛想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卻被人眼疾手快地捏住了臉。
這裡的人都好喜歡捏臉啊。
狐狸生氣。
薑遲被迫仰著臉被拉進男人的懷裡,雲昭皮肉冰涼,薑遲猝不及防貼著那帶著淺淡涼意的胸口,心跳聲震得他耳朵都微微發麻。
小狐狸眼睛圓圓,茫然地仰頭看著男人。
清亮眼底印出男人略帶陰沉的臉。
雲昭視力何其之好,一眼便看到這小東西臉上尚未消退的指印和微微散開,黏在霜白臉頰邊上的鴉色鬢發。
一滴汗珠從前額滾落,沒入鴉黑的長發。
“誰動你了?”
還能有誰,你二哥唄。
薑遲說是不敢說的,抿了抿嘴,像是一隻被逼入圈套的無辜幼鹿,惶然而訝異地望著眼神詭異的男人,無辜又可憐地搖了搖頭。
這是還要為欺負他的人遮掩的意思嗎?
雲昭皺起眉,感覺胸腔裡的肉塊傳來一絲尖銳的疼痛。但凡他憤怒的時候,這具身體就會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早年前有雲遊的和尚路過雲家,父親請他為自己年少體弱的幼子算命。
須眉皆白的老和尚眼睛一眯,掐指一算,出口的卻是叫人雲裡霧裡:“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五陰熾盛。最苦,求不得。”
老和尚慈眉善目,在幼年雲昭的額間落下一點微涼:“這孩子與我有緣,若是檀越願意,不如叫此子入我門下,方避世間一切險惡。”
雲昭那時不過五歲,正是被父母捧在掌心寵愛的年紀,哪裡肯跟著個老和尚到處化緣,哭鬧了一陣子也就過去了。
如今雲昭捏著這隻小狐狸脂白軟滑的頰肉,瞧著那明目張膽的指印,心裡驀然又想起那老和尚的話。
求不得。
雲昭冷笑一聲,他至今就沒有什麽東西是求不得的。
男人手下嚴絲合縫地把薑遲臉上的指印完全用自己的痕跡覆蓋掉,幽深黑眸裡含著叫人看不懂的森然欲念。
雲昭蒼白唇角微微勾起,他們雲家的人笑起來倒是個頂個的比薑遲像隻真正的狐狸:
“你一個小姑娘,來的倉促,想來周媽應該也沒告訴你一個合格的婢女要做些什麽。”
那隻掐住小狐狸尖尖下頦的手微微下移,從“少女”忍不住吞咽的細細脖頸一路下滑,他撩開了薑遲垂落在頸間的長發,低聲道:“那隻好讓我這個主人,來教教你規矩了。”
薑遲覺得這個氛圍是不是有點不太對勁。
但是他腦子又笨,膽子又小,男人這麽低眸瞧著他的時候,薑遲有一種自己被猛獸抓住的錯覺,哆哆嗦嗦地點點頭,很乖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就從今晚開始吧。”
雲昭身上披掛著的外衣直接從肩頭滑落,他比薑遲要高出近乎一個頭,低頭把小小一隻的狐狸攏在胸前的時候,壓迫感強到幾乎把小東西嚇哭。
雲昭誘哄他:“自己把褂子脫了。”
薑遲怕他怕的要死,他說什麽就是什麽,顫顫巍巍地捏著自己的領口,指節都緊張得發白,脫了半天才脫掉外面的襖子,露出一件小小的,白色的小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