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們就這樣一輩子就很好,不是嗎?”
薑遲怔了怔。
他按住了莊雲翊的手。
他微微偏過頭,眼睫顫得飛快:“當然可以,只是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是誰殺了你?”
男人歪歪頭,盯著少年澄澈的眼眸看了半晌,聳了聳肩笑起來:“對不起,不過我也忘記了。”
第91章 黑色狂歡(十四)
連莊雲翊自己都忘記了自己是怎麽死的, 凶手真的還能找得到嗎?
薑遲不自覺捏住了莊雲翊的衣角,可是手卻不由自主地從男人變得半透明的身體穿過去了。
怎麽會?
那玻璃珠似的藍眼睛裡流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困惑。
莊雲翊的身體在漸漸變得透明, 很快就看不見了。
哦, 對了,過於親昵的接觸讓他忘記了莊雲翊已經是鬼了。
“你要消失了嗎?”
他的小妻子眼睛裡閃著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憐巴巴的淚光。
怎麽辦啊,這麽好欺負, 他走了之後一定會被那群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的吧。
男人最後在他額心印上一吻, 盡管已經無法觸碰到薑遲的身體,那雙手還是綻出了用盡全力擁抱後的黛色青筋。
“我會回來的。”他說。
“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薑遲?”身後被人猝不及防地用力拍了一下, 薑遲驟然回過神來, 看見浴室的鏡子裡映出自己蒼白的臉。
路風正焦急地呼喚著他,總是冷靜沉著的警長每次在遇上薑遲的事情時就會變得慌亂得不像他自己了。
薑遲如夢初醒地眨了眨眼睛,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告訴路風自己遇到了莊雲翊的事情。
路風這種在唯物主義理論的澆灌下成長起來的好青年,應該不會相信的吧?
薑遲猶疑地咬了咬唇, 最後還是選擇暫且將這個事情藏進自己的肚子裡。
“沒什麽,只是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少年臉色蒼白如金紙, 看起來確實是受了很大驚嚇的樣子。路風對此表示理解,畢竟當天薑遲可是案發現場的第一目擊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同床共枕了多久,身體是不是也浸泡在那些黏膩的血漿裡無知無覺地做自己泡沫似的輕飄飄的夢。
薑遲本來就膽子小, 有陰影是正常的。
“我發現這裡有點不太對勁, 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路風十分有安全感的寬大手掌按在少年單薄瘦削的肩上,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強硬態度推著薑遲往門外走去。
即將打開那扇被關上的大門時, 高大的男人若有似無地往後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然而一開門, 兩人的臉色都變了。
門外並不是他們熟悉的鋪著金紅二色華麗織毯的長廊, 看起來已經不知道鋪了多長時間的地毯髒得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破破爛爛地露出被蟲蛀的木質地板。
掛在走廊上的油畫也灰敗得只能隱約看出描繪的美人像, 鏽蝕的吊燈搖搖欲墜地掛在天花板上不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濃重的黑霧彌漫在狹長的走廊上,從欄杆邊沿往下望本來是舞廳的地方也早已被黑霧擠滿。
搖晃的老舊吊燈仿佛吸引飛蟲的風燈,在黑暗中叫那些可笑的小蟲子觸壁而亡。
薑遲甚至嗅到了一股詭異的香氣。
過於濃烈的豔麗香氣讓他有點反胃。
“這是?異世界?”薑遲強忍著不適詫異開口。
“不,我們可能是走進了另一個時空。”路風皺起眉,抓住了少年冰冰涼涼的手腕,“跟緊我。”
一個警察,具備的最基本的要素便是他時刻保持著的敏銳的洞察力。
路風認出了走廊上這副被蛛網和灰塵掩蓋了大半的少女畫像《奧菲莉婭》與原來時空裡掛的那副油畫一模一樣。
在這種紙醉金迷及時行樂的地方掛著這樣一副過於悲劇性的油畫顯然是非常格格不入的。
路風在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就稍稍留意了一下。
甚至連鍍金畫框邊上的一個十字形劃痕都與原來的《奧菲莉婭》一模一樣。
他轉頭看向那張大吊燈,菱形水晶在黯淡燈光的映照下如同懸在黑暗中的慘白靈幡,淡色光暈被牽扯出怪異的形狀,黑霧中甚至還能聽到鬼魂竊竊私語的笑聲。
說明從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起,他們就進入了一個與現實完全不同的詭異的平行世界。
按照常理來說他們最好原路返回,可是薑遲剛回過頭就發現身後除了一堵牆壁之外空無一物。
房間就這麽……消失了?
這時候膽子大的路風就顯得特別可靠了。
小狐狸哆哆嗦嗦地跟著比自己要高大出一大圈的男人,主動去抓男人的手指,乖得不行,讓幹嘛幹嘛。
路風很可悲地想,或許只有這種時候才能稍微讓他依賴我一下。
兩人試圖走到舞廳,剛走下樓梯,腳下卻踩到一團濕黏的東西。
薑遲低下頭,發現鞋襪上沾了一點豔麗的花汁。
是花?
很多很多的話,數不勝數的粉色玫瑰,從他們的足下一直蔓延到被黑霧籠罩的舞廳。花太多了,漫天都是飛舞的花瓣,扶手,柱廊上都黏著粉紅的花瓣,穠豔的花香叫人頭暈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