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天,導演對他說。
“我看不到你角色裡的靈魂。”
江司鬱是有那麽點不服氣,他不理解導演所謂的靈魂是什麽。從小到大,他演過的每個配角,都被誇演技好。
因為,他最擅長模仿。
拍攝初期,江司鬱遊刃有余,主角是個性格鮮明的少年,成績好,會法語、會畫畫,是別人眼中的“天才小孩”。
這和當時有那麽點驕矜傲氣的江司鬱有點像。
可後來,主角再也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他生在一個有遺傳病的家庭裡,但父母離異,主角跟著身體健康的母親。直到母親車禍離世,家庭富裕的繼父不肯撫養主角,把他送到了貧窮的生父身邊。
後來,他親眼看著對他很好的生父因病離世,而他也被查出和父親一樣的遺傳病。
他一個人孤獨的留在熱鬧繁華的世界,而最終有天,他也會悄然離世。
江司鬱哭戲好,爆發戲也很強。但缺少了那種如影隨形的孤獨和悲觀,他能模仿,卻無法帶入這個角色。
他在醫院病房的走廊裡住了一周,看著陌生人在他眼前哭得泣不成聲,他們送走了至親至愛。
那瞬間,江司鬱有了點感悟。但不夠。
後來,他以志願者的身份加入病友群,照顧沒有親人的病患,看著他們孤獨的熬著最後的時間。
前一天還笑著對他說“明天見”的病人,第二天江司鬱再去,床位已經空著,聽著護士遺憾地說:夜裡搶救無效離世。
最後的殺青戲,江司鬱耗時半個多月才拍完。
拍完的當日,江司鬱感覺良好,有種終於了解一件事的解脫感,可過了幾天,他漸漸察覺到不對。
他有點出不了戲。
江司鬱清楚的知道,他家庭幸福美滿,身體健康無礙,父母親人健在,主角和他的人生完全不同。
可他無法把那不屬於他的焦慮、抑鬱和孤獨的情緒從自己身上撕下來。時常情緒低落,又莫名悲觀。
這和他前十九年,恣意隨性的人生理念迥然不同。
江司鬱不知道怎麽排解焦躁的情緒。
有天夜裡,他開車回到那個呆了將近半年的B市,但那卻再也不是片場,他飾演的主角已經孤獨的死去,電影也早就落幕。
江司鬱走在陰暗的筒子樓裡,孤獨感一點點放大,他站在主角死去的那個房間門口,即便他一遍又一遍自虐地回憶著那場“死亡”。
忽然,昏暗的燈光下多了一道人影。
江司鬱永遠記得,那天路擇清站在樓梯口,緊張小心翼翼地問。
“你、你是江司鬱嗎?”
江司鬱抬起頭,路擇清已經走到了他面前,淺色的眸子裡是藏不住的驚喜和意外。
“你怎麽又回來了?”
“是忘了什麽東西嗎?”
路擇清平日話不多,也很少有像這樣情緒外露的時候,被孤獨佔據的情緒瞬間被掃空,眼底只剩下路擇清那張漂亮明豔的面容。
如果不是上了戀綜,江司鬱不知道路擇清有點怕鬼。
想到那天晚上,路擇清問他名字,江司鬱有些好笑。原來不是這麽快就忘了他的樣子,而是把他當成了害怕的東西。
他猜測路擇清是路過那棟筒子樓,習慣性地仰頭,看見一道身影站在曾是片場的房間門口。
路擇清也許在樓下數了好幾遍,確定樓層和房間後才壯著膽子,爬上沒有照明的樓梯。
因為害怕,路擇清不敢靠得太近,當看清江司鬱的臉後,他又大膽地靠近。
江司鬱很慶幸,慶幸在19歲那年,遇到了16歲的路擇清。
*
飯桌上,擔心路擇清覺得尷尬,江司鬱故意聊起其他話題,轉移路擇清的注意。
“你看微博了嗎?”
路擇清搖頭,想到早上的那通電話,又找回了點通話內容,“關於徐捷行?”
“是啊。”
江司鬱把手機遞給路擇清,糊了那麽久的徐捷行第一次喜提熱搜,但確實被扒出來的各種黑料。
真正有過好幾任金主的人,其實是徐捷行,所以他也惡意地猜想路擇清和他是一路人。
他嫉妒路擇清背後的“金主”權利比他大,也嫉妒路擇清緊靠一個戀綜就紅了。
不僅如此,有其他男藝人站出來表態,曾被徐捷行騷擾過,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卻沒料到原來都是眾多之一。
路擇清去看了評論,本來就粉絲不多的徐捷行,全被粉絲脫粉回踩。
【這些年粉了個什麽玩意?】
【玩得這麽花,不怕得病嗎】
【鴨總接客多年換來的資源不如路擇清,酸到造謠誹謗,可真行】
【活該,這種因為自身原因不能繼續拍戲,違約金少不了吧?】
【徐捷行還有臉在娛樂圈混,趁早滾蛋,我看誰還敢要鴨總】
【救命,想知道徐捷行戲份多不多,會不會影響拍攝進度,我好著急】
路擇清對這種瓜沒什麽興趣,看了幾眼就關掉微博。
到了劇組,甄導說因為徐捷行的問題,得重新選角色,為了不耽誤後續拍攝,打算拍攝暫停一天,感覺選到合適的藝人。
但幾位主演也不是沒事乾,劇組接了一個巧克力的廣告,是要植入劇中小劇場,所以藝人們該換裝換裝,該上妝上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