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務室的頂燈跳閃了一下,馬尚的心也跟著抖了抖。
他腦海裡回響起周星海死後,他在學生中聽到那些不要在深夜靠近醫務室的傳言,雞皮疙瘩瞬間爬滿了整條手臂,天花板似乎都在旋轉。
唯獨信奉馬克思主義的唐隊長不為所動,在深夜中質問他:“聽校長說,學校現在用的學生管理系統由您全權負責推進,為什麽我同事的調查說,這家公司並不存在呢?”
馬尚瞪大了眼睛:“不會啊……我下午才和負責人通話過啊?”
*
藝體中心五層。
隻信科學不信鬼神的薑簡大著膽子走到了最前面。
他們從幾間音樂教室門口路過,之後便是一小間一小間的琴房。
鋼琴、小提琴、大提琴、長笛、小號……門上的標牌似乎還是按照弦樂、銅管、打擊樂等方式進行過分類,有些標牌被翻轉過去,隻留下純色的背面。從門上狹窄的玻璃窗望進去,如今琴房地面落著積年累月的灰塵,乍一眼望過去,幾間琴房都空空蕩蕩的,好像沒有什麽差別。
在四個人走近琴房區域的時候,詭譎的琴聲驟然停了下來。
“什麽啊?”宋知返歪頭,豎起耳朵,“我們人都來了,你不表演了?”
溫思黛立在原地,溫吞地說:“如果沒聽錯的話,剛才的琴聲應該是音階。殷老師要加強巡邏,會不會是因為他晚上聽見了琴聲的緣故?”
宋知返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看有人理你嗎?”
那對小情侶已經旁若無人地在琴房展開調查了。
鍾洵散步似的在走廊轉了一圈,能一腳踹開的門都踢開了,走到盡頭後,他回身指著其中一間:“只有這間是相對最乾淨的。”
薑簡憑感覺回想著聲音傳來的方位與距離,也停在同一間門前。
他伸手夠到門旁邊被翻轉過的標牌,翻到正面,上面宋體寫著“小提琴專用”的字樣,重新以正面朝外的形式放了回去,目光慢慢落在門把手上。
是長方形的觸屏智能門鎖。
“是這間嗎?”宋知返伸長脖子,踮起腳,從玻璃縫裡看了一眼,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顫抖著聲音問,“等下,裡面沒有樂器沒有設備啊!聲音從哪裡發出來的?”
饒是經歷過“重生”的他,還是對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感到害怕。
一想到鍾洵庇護的第一選擇一定是薑簡,他下意識地往溫思黛身邊靠了靠。
“小宋。”薑簡叫他,宋知返的腳步頓了一下,“你還記不記得你在本子上抄過的和藝體中心有關的傳聞?”
薑簡冷清淡然的聲音在漆黑的樓道中,格外能給人以安定。宋知返回想了一下,說:“呃……半夜練琴的幽靈,還有鎖著門的琴房不要去。”
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這一路上被鍾洵踹開的門。
……行吧,看來夜班琴聲和上鎖的琴房來自同一個地方。
薑簡抬起指尖,按在智能門鎖的觸摸屏上。
然而,本該亮起數字或字母的顯示屏上並沒有出現任何內容。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思考了片刻,翻掌徑直按了上去。
依舊是無事發生。
觸摸屏還是暗沉著沒有亮起過,也沒有任何提示音。
“會不會是沒有電了?”溫思黛按著裙邊,走到薑簡身後側,探頭看了一眼,“我外面的朋友家裡安裝的大概就是這種類似的鎖,電池一般在裡面換,如果電池沒電了,從外面是打不開的。”
“噓。”薑簡收回手,豎起手指貼在鼻尖,“有聲音。”
門鎖處隱約傳來了咯噔咯噔地聲音,像是齒輪轉動,又像是機械摩擦,猶如沉寂了許久的機器,被人重新啟動,軸承運轉,零件生澀,七零八落地磨合。
黑夜放大了聽覺的感官。
借著月光只能稍微看見彼此的輪廓,而那門上傳來的聲響,在這個深夜裡就仿佛在暗處潛藏著一個正醞釀著吞噬一切的機器,啟動著毀天滅地的程序。
薑簡微微弓起背,將重心放低。
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下一秒,門鎖的裝置閃起了刺眼的亮光!
在光芒中,觸屏門鎖仿佛馬賽克向四周門框蔓延開去。
有如被瞬間打開的黑色匣子,翻動著整個門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折疊整合,拚接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模樣!
門鎖,連帶著整個門,變換成了一具莊嚴矗立的懲戒者,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們!
薑簡的鼻尖已然貼在了懲戒者的表面。
而他在這個瞬間,已經做好了在宿舍樓逃亡的準備。
然而,眼前的懲戒者沒有任何行動,只是從中段的某個部位發出“嘟嘟嘟——”的聲音,像是沒有調音的琴弦撥弄出的崩壞旋律。
腦海裡回閃過一個模糊不清的片段——
大約是他和那個人剛成為同事,一起共事的時候,他搬去了他們的辦公室。午休時,有人拿出口琴浪漫地吹了一段旋律,大家都在喝彩。
只有他,條件反射地蜷縮起來,腦海裡反覆著某段噩夢般的記憶。
他緩緩趴在桌上,佯裝午睡。
忽然頭頂被蓋上了一件外套。
他聽見那人對同事“噓”了一聲,低聲說:“不要打擾我們小薑老師休息,金貴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