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群,不合世俗,人們面對格格不入的人,不會想著示好,本能的反應是逃避和遠離。
他也不需要這樣的人成為朋友。
鍾洵有些詫異地看他:“不應該的啊。你要相信你這張臉還是很有魅力的,現在的人都看臉的。”
“謝謝。”薑簡說,“主要是我以前沒有需求。”
他很享受一個人的安寧。
蜷縮在床鋪的一角,鑽在被窩裡裹得嚴嚴實實,就足夠踏實和安心。
他感受不出喜怒哀樂,沒有情緒宣泄的欲望,也壓根兒從來沒有過想和朋友傾訴和分享的想法。
“你這樣會把想和你成為朋友的人拒之門外的。”
鍾洵伸了個懶腰,看著直升機在青巒村的一處空地上空準備著陸,欠欠地說。
薑簡輕輕翻了鍾洵一眼。
“我有一個人很好的同事,是個朋友很多、也很真誠的人。本來想等他出差回來,問問他願不願意和我做朋友的。然後……”
“懂了。”鍾洵打斷了他,起身,“然後節目組阻礙了你的交友計劃。”
鍾洵示意機組人員將任繁星先帶下去。
機上的人陸陸續續離開,鍾洵開始脫著身上屬於救援隊的專屬勁裝外套。
薑簡的話被噎了回去。
他聳了聳肩,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肌肉,跟上前面的人一步挨一步地往下走。直到踏實地踩在地上,才覺得自己真的活了過來。
轉頭,看見鍾洵一步跳下來。
他一邊拉扯著領口,一邊閑庭信步的朝他走來,在薑簡面前站定。
“你會有很多朋友的。”他聽見他說,“總會有人跋山涉水為你而來的。”
薑簡覷了他一眼:“那你呢?”
“我?”鍾洵鼻音濃重,有些漫不經心,“地圖外帶著直升機進來,可不止跋山涉水。”
薑簡勾起嘴角,朝他伸出手。
“兩條命,算是我欠你的。”他淡淡地說,“我生命中第一個朋友的位置要留給那個人,你是第二個。”
“嘁。”鍾洵抬手,在薑簡冰涼的掌心隨意一拍,吊兒郎當沒正形,“你洵哥從小到大從來都是第一,這還是第一次拿第二,謝了啊。”
“……”
*
任繁星跌跌撞撞地往前走,鍾洵跟在後面看不下去了,一把將她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臂彎。
“阿姨,您悠著點嘿。”他轉頭對旁邊跟來的Y市分局的人說,“也不知道幫著點。”
被點名的小夥子尷尬地低下頭。
這個小丫頭根本不讓他抱,他能怎麽辦?他還沉浸在路上聽到的這樁詭異的案件無法自拔呢。
幾人來到了趙村長的家。
陳夕清和卜蒙雖然沒有跟進地圖外的追查,但此時此刻已經充分理解了狀況,將何談和任飛陽帶到家,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們。
郝剛遠遠得打量著任飛陽:“你……你就算換了個芯,實際上還是村長對吧?”
任飛陽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郝剛湊上前:“所以怎麽才能得到你的認可啊?”
陳夕清和卜蒙自愧不如。
這人果真舔得專一,完全不管劇情進展,隻考慮如何能實現節目結束的要求。
“你要得到的不是他的認可。”薑簡走進屋,冷靜地說。
——獲得村長的認可之後,方可離開。
這是他們剛進青巒村時的提示語。
“村長,是真正的村長。”
他在任飛陽身上隨意指了兩處。
“那天您來接我們的時候,身上帶著一些血腥味道,後來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傷了,借此機會分了很多農活……”
“對對對,你倆不在的這幾天,我又是砍柴生火又是上山采茶種地。”郝剛臉上擠出一抹淒苦。
“真正的趙宏亮村長,應該還在你體內沒有消失吧。”薑簡目光鎖在任飛陽身上,一動不動。
兩種意識的強弱,此消彼長,薑簡沒有親身經歷過,並不知道另一種意識的消亡會是怎麽樣的。
古塔中和阿松對話的另一個人,絕對不是一般村民能擁有的想法。在確定村長被任飛陽佔據之時,有一個想法忽然蹦出腦海——
倘若村長的意識還在呢?
“我、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來的。”任飛陽咳了兩聲,“我總是早晨醒來,發現家裡有一些地方不一樣,偶爾褲子上還沾得都是泥。但我不敢說……”
薑簡微微偏過頭,將目光投在角落裡的阿松身上。
少年蹲在角落,隱藏在陰影中,手裡還抱著薑簡洗好晾乾的黑色風衣。
“你知道的吧。”他輕聲問阿松。
少年點頭。
有一天晚上,他坐在樹杈上看月亮,忽然看見一個步履蹣跚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在林間穿行。
月光下,老人知道了一切,苦笑。
少年成了老人的刀。
“陳彥東也是你們引過來?”薑簡問道。
“村裡和外面唯一的通訊是寄信。”阿松說,“他聽兒子講過村外的知名媒體,匿名寄了一封信。”
沒有收件人,但只有那個充滿好奇心的記者拆開了它。
薑簡看了一眼任飛陽:“要獲得村長的認可,應該是要實現他的心願吧。”
阿松咧嘴笑了一下:“所以你要殺了任繁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