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簡想要追上去問個究竟,忽然聽見“轟”的一聲巨響。整個地面似乎都往下陷了陷。
他和鍾洵不約而同地衝出食堂,看到不遠處濃鬱的煙向上空彌漫。
那個方向,他們都知道有什麽。
只能被懲戒者帶進去的倉庫小黑屋,聯通著一個秘密的地下實驗室。
現在居然被炸了!
“怎麽回事!?”
整個曙光二中都陷入了異常狀態,查案的唐尹帶著嫌疑人聞佑離開,似乎沒有人要追查爆炸的始末,繁音系統被停後學校陷入混亂,馬主任通知全校學生的家長來接走自己的孩子。
沒有人關心跳樓身亡的人。
沒有人關心消失的雲漢科技。
甚至沒有人在意,那些沒有“被父母接走”的作為嘉賓來體驗七天校園生活的他們。
剩下五天,薑簡和鍾洵在倉庫附近徘徊,都沒有找到進入的方法。爆炸的痕跡宛如神跡,死死將一切可能的入口嚴絲合縫地堵住。
溫思黛也沒能在馬主任的辦公室找到繁音系統的總控。
整個學校空蕩蕩的,所有異樣、連同懲戒者存在的所有痕跡都像被抹去了。
第七天,在迷茫和絕望中到來了。
“就這麽結束了嗎?”
薑簡站在先前黃醫生用血畫出的六芒星圖案上。鍾洵依舊那副提不起興致的慵懶模樣,目光落在鞋尖,不知道在思考什麽。
鍾洵回答他:“場記還沒有發出通知,結束前它們會提示的。”
薑簡輕喟道:“可是我還是不甘心。”
他知道自己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很強。
被迫停留在節目世界非他所願,完成節目要求平安離開才是他的願望。可現在,他根本無法忽視曙光二中的疑點重重。
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
整整七天,他們觸碰到一點邊緣,卻又突然被隔絕在外。
林棠也好,唐凰和雲漢科技也罷,沒有一件事讓薑簡覺得觸碰到了核心秘密。就連周星海的死亡,都莫名其妙地以一個自首的凶手定罪而收尾。
這太不合理了。
然而他們卻只能束手無策,在廢墟上等待第七天的結束。
他太在意雲漢科技了。
不止在意它在整個曙光二中究竟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更因為它和青巒村那場偏離正軌的節目息息相關,讓他很難不在意。
一個嘉賓能同時進入同一場節目嗎?他腦海裡剛冒出這樣的想法,就兀自搖頭。倘若真存在秘密,怎麽會任由其他人來隨意探索?
“如果能重來就好了。”他自言自語道。
頭頂的湛藍底色上慢慢飄來了雲。
他們靜默地站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就像是有人用打火機在天空一角“啪”地點著,赤色火燒火燎地蔓延了整片天際,而後烏金西墜,夜幕降臨。
好像在等待末世降臨,心如止水。
冷風吹亂了額前的碎發,薑簡裹緊了身上的校服。
“回去吧。”鍾洵走到他身邊,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
薑簡沒有拒絕他的好心,安靜地等他給自己給自己披上:“還有五分鍾,我還是別亂走,傳送回演播中心的過程實在有些痛苦。”
他還記得從青巒村回來的感受:湧動而扭曲的空氣將人壓迫,仿佛能捏碎整個骨頭,將五髒六腑擠壓成血沫似的。他不確定如果在傳送時身體處在移動狀態,會不會有危險。
不過……
又發呆了。
鍾洵發現薑簡陷入思考時很容易變得沉默而出神,旁人在他身邊弄出多大動靜他都無所察覺。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準備捏上他的臉頰。
手指還沒有觸碰上,緊接著就聽見薑簡說:“我依稀記得離開青巒村的時候找回了一些記憶,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現在卻根本想不起來了。”
生理上表現為胸悶,喘氣困難,身體僵硬。
心理上或許能概括為脆弱和恐懼。
他想起在琴房門口聽見懲戒者支離破碎的琴聲時腦海裡閃回的畫面,和他所遺忘的噩夢碎片。現在的他只能回想起這些感受,卻想不起任何畫面。
鍾洵悄悄收回自己的手指。
他兩手放在兜裡,仰頭望天:“總會想起來的。”
“嗯。”薑簡側目,棱角分明的鍾洵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倨傲,目光鋒利得好像能將夜幕撕裂。
這五分鍾過得很慢。
慢到在這五分鍾裡,他一動不動盯著鍾洵,竟真的看出了以往沒有看出的端倪。
他意識到,鍾洵的一舉一動都是本能和下意識的。
溫思黛和宋知返至少能說出些關於“外面”的細節,但鍾洵幾乎甚少提起他所能記住的事,即使是偶爾提及,也是一語帶過的模糊,除了那個和他很像的人。
或許,鍾洵的失憶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嚴重。
這些想法停留不過一瞬,周遭的空氣便開始了劇烈地擠壓和飄動。
白色的光霧從天邊籠罩至腳下,周圍一切變得模糊,只有腳下殘留的血色圖案。
他怕疼,不敢動,咬住後槽牙,做好被空氣擠壓的心理準備。
然而預料的疼痛並沒有如期而至。
光霧將他籠罩,刺得他太陽穴隱隱作痛,隻覺得天旋地轉,下意識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