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簡粗粗掃了一眼,驀然在極細的小楷字體中看到“陳夕清”三個字。
他眉頭一跳,瞬間理解了這些文字的意義:每一個記憶被屏蔽的嘉賓,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方格。
目光落到中央那塊屏幕,被簡潔的編程界面填滿。
光標在左上角忽閃忽閃。
雖說節目世界裡他遇到的一切都很超前,但薑簡還是明白了唐尹說的“有門檻”是什麽意思。看上去,調酒師唐尹留下的記憶屏蔽系統,需要有人來破解。
專業對口了不是嗎?
薑簡勾了勾嘴角,十指交叉,輕輕轉了轉手腕:“另一種方法呢?”
唐尹指著塔台圓心的那把躺椅。
“另一種方法比較麻煩,也有風險。
“需要通過這個回溯裝置進入指定人的記憶。每個人記憶的盡頭都有一扇門,進入後在其中找到一把能開啟那扇門的鑰匙,就可以了。”
薑簡頷首。
這個方法的危險性確實更高些,且不說裝置的安全性,光是在別人的記憶裡走到盡頭這件事,聽上去就非常耗費時間。
“外部破解這種方法,雖然個人面臨的風險低,但每位嘉賓的記憶都收到這個系統的製約,有被節目組發現的可能性,而通過回溯裝置進入記憶屬於從內部解鎖,雖然個人所面臨的風險高,但不會影響其他所有節目世界的正常運行。”
薑簡點點頭,走到中央那塊屏幕前,手指在光標處一滑動,投影的鍵盤便懸浮在他面前,閃著淡藍色的微光,這和腕帶裝置的顯示如出一轍。
他仔細地盯著屏幕,在鍵盤上嘗試地按下。
很快,薑簡發現,那位唐尹甚至貼心地添加了一段極簡的操作指南。
若是換了別人,或許會覺得這個操作手冊太不人性化,但對於一目十行和擁有驚人的記憶力的薑簡來說,上手實踐並流暢操作實在是易如反掌。
解除記憶屏蔽系統的禁製說難也不難,在薑簡看來,就和唐尹留下的東西進行一次簡單的攻防對抗差不多,他大概熟悉了一遍唐尹使用的程序語言,在目標位置輸入自己的姓名。
很快,修長的手指停了下來。
薑簡回眸看向唐尹。
唐尹:“怎麽了?”
薑簡揮手,拂去面前的鍵盤投影,正色道:“我沒有找到我自己。”
說罷,他起身在桌椅間穿梭,目光飛速地從方格上的那些名字裡掠過。
他看到了陳夕清、卜蒙、郝剛、溫思黛和傅雲成,也看到了鍾洵,看到了很多在排名榜上見過的名字,甚至還看到了宋知返。
唯獨沒有找到他自己。
唐尹皺眉,想了想說道:“唐先生離開後有新的場記統籌接替了他的崗位,或許您身上的記憶屏蔽系統有所修改,可能……就只能通過另一種方式解除屏蔽了。您面前的這台裝置可以調取方格裡存儲的信息,進入別人的記憶,也可以直接接入自己的記憶。”
說著,唐尹走到躺椅裝置上,依次按了幾個鍵。
“咦?”他愣了一下,“有人已經使用了?”
薑簡猛地抬眸,快步走到他面前:“什麽意思?”
唐尹指了指扶手上的顯示:“中央塔台裡的這台曾經是主試人使用的裝置,其他的都是被試使用的裝置,塔內所有回溯裝置的狀態,這台機器上都能看得到,分布在環形外層的不同樓層。”
“是鍾洵在用。”薑簡冷靜地說。
他總算知道,為什麽他精神共享時感受到的是一片寂靜和平穩了,原來這個人已經躺在裝置上,去解開自己的記憶了。
“他不是……應該在勞動時間嗎?”唐尹皺眉,“我把你們分開就是想單獨詢問的。”
薑簡聳肩。
雖然他也不知道鍾洵是怎麽做到的,可誰讓人家的本事大著呢。
唐尹覷了薑簡一眼,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眼前男人的心情似乎並不是很美妙。
可他只是個程序,他能識別的面部表情有限。
“我能看到他的進度嗎?”薑簡問。
“不可以,裝置之間是獨立的,即使進入同一個人的記憶,在走到盡頭那扇門前,始終無法得知從另一個台裝置進入的人的存在。”唐尹回答。
“如果我現在從外部破解他的記憶,會對他有什麽影響嗎?”
唐尹回顧了一下當初的裝置使用說明,對薑簡說:“如果他同一時間正在自己的記憶裡進行回溯,您從外部破解可能會讓他無法正常地從那扇門裡出來。您可以先解開自己的記憶屏蔽,如果他還沒有出來,您可以再次進入去找他。”
薑簡沒有聽他的,抱臂沉吟:“主試裝置和被試裝置還有什麽區別嗎?”
唐尹誠實地回答:“回溯記憶有固定的視野和范圍,主試人是在回溯記憶時是靈活的,更像是上帝視角,意識進入後可以隨意選擇依附的主體,繼承該主體的視角,而被試裝置進入時,只能在你選取的記憶所屬人視角進行回溯。”
薑簡怔了怔,而後毫不猶豫地走向屬於鍾洵的小方格。
輕輕一點,小方格像個被打開的抽屜,裡面彈出一串編號。
“既然如此,我先進去幫他找鑰匙。”他記下編號,往躺椅走去。
對本人而言,回溯一遍自己的記憶並非一件容易抽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