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存唐凰本人的設備需要大量的福爾馬林防腐以及電力供應來製冷, 房間布置得和倉庫那端的實驗室不相上下,更有生物實驗室的感覺, 有一整面櫃架上都放置著器官的標本。薑簡翻找出一些醫用材料, 先後幫宋知返的小腿和肩膀止血,包扎。
宋知返平躺在實驗台上, 一整條袖子都被薑簡剪掉, 在地下室裡冷得打了個哆嗦, 身體緩緩蜷縮在一起。
目光所及之處, 薑簡握著那柄殘留著血跡的小刀, 步步走到林棠面前。
“無論唐凰經歷過什麽, 都不是你傷害別人性命的理由和借口。”說完,他又看向自己,“你不是想做別人手中鋒利的刀嗎?感覺滋味好受嗎?疼嗎?”
宋知返鼻尖一酸:“疼死了……”
“你懂我的意思了?以後如果你沒有做好被刀捅的覺悟,就不要拿刀。”
宋知返點頭如搗蒜。
鍾洵沒想到薑簡現在還想著給宋知返上一課,他失笑:“教育孩子的事兒能往後放放嗎?能體諒體諒哥哥的手酸嗎?”
薑簡收了刀,在林棠面前蹲下:“你進入地下的權限是誰給的?”
林棠沒想到他上來就是這個問題,垂下眼眸,邊想邊說:“我沒有見過那個人。我不知道他是誰,是他主動找的我!”
“什麽時候的事?”
“一年前?我也記不清了,就記得是有一次午休大掃除,我去天台上偷懶,戴著耳機聽姐姐的錄音,結果有一個鐵盒子裡就傳出了聲音。他問了我好多關於姐姐的事情,最後跟我說,如果我能幫他做一些事情,他就能替我給姐姐報仇。”
“他都讓你做什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傳傳學校裡的閑話,然後幫一些學長開病假條。”
薑簡歎了一口氣。
“你說的閑話,恐怕是學校裡一些靈異或者恐怖的傳說吧?”他看見林棠的眼眸瞪得渾圓,“那些學長畢業的畢業,休學的休學,你應該也都沒有再見過了吧。”
林棠眼眸動了一下:“對……”
“說謊是不好的。”鍾洵冷不丁冒了一句話。
他的手始終鉗製著她,沒有離開過她的脈搏:“你不喜歡聞佑,是因為他本身性格不討喜,還是因為你其實知道那個人都對他做了什麽?”
林棠大驚失色,繃不住地放聲尖叫:“你們怎麽知道的!”
薑簡和鍾洵對視了一眼。
這話沒法說,難道要說這是他們第二次回來通關了,靠了不少第一回 拿到的信息。
“我說了最好別說謊。”鍾洵等她情緒穩定,“如果你只是乖乖聽他話的工具人,是不可能拿到權限進到這裡的。”
說著,他微微俯身,從林棠腳邊拿起了一把口琴。
這把口琴在掙扎中從她口袋中掉落,與那盒松香有著類似的折疊功能,其權限儼然能夠刷開這裡的一切門。
“那又怎樣?他喜歡姐姐,我想陪著姐姐,我們都要讓那些傷害她的人復仇,就足夠了!”
“你從來都沒有見過他,怎麽敢信任他與他合作?”
“姐姐相信的人,我也相信。”
宋知返動了動手指,聲音有氣無力:“她的檔案裡沒有顯示有兄弟姐妹,你也一樣。你憑什麽說她是你姐姐?”
林棠有一瞬明顯的僵直。
她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她永遠都是我姐姐,檔案能算個什麽?
“只要能讓她活過來,就算檔案裡沒我,就算一輩子待在這個鬼世界,就算付出任何代價我都願意!”
她全無往常的恬淡溫柔與美麗,在鍾洵的掌中拚命掙扎,整個人歇斯底裡地叫喊。
薑簡聽到她最後的話語,不由愣在原地。
這個……鬼世界?
她作為曙光二中的NPC,是意識到這裡不是正常的世界,還是說,難道她其實也和宋知返一樣?!
顯然鍾洵也被這句話震撼住了。
有一秒鍾手上竟松了力,林棠瘋也似的掙脫出來,奪走了他手上的口琴,徑直朝中央那座冰棺跑去,邊跑邊斷續吹著音符。
鍾洵皺眉,看了一眼林棠,毫不猶豫地走向將後背坦然留給他的薑簡。
他不知道她還有什麽後招,還是決定先管管眼前一個受傷的小屁孩和一個跑一千米就跟要他命似的好隊友。
“門外有聲音。”薑簡貼在鍾洵背上,警覺地分辨著方位,“小心。”
有什麽破門而入!
兩人看過去,一架灰藍色的懲戒者揮舞著手臂闖進來,手臂盡頭的掌心上是無數根可收縮的銀針,胸口還能看到機械齒輪的轉動,無數根綿長的線在體內順滑地遊走,纏繞著往複運動,端點則連接著掌心的銀針。
薑簡看了一眼被自己收起來的小刀,恍然。
“唐尹的判斷是對的,周星海的死也是懲戒者造成的。”
腦海裡似乎能浮現出那樣的畫面。
那天夜裡,去醫務室打算換藥的周星海不小心遇見了剛從地下室爬上來的林棠。驚慌的少女為了滅口,召喚出懲戒者將他就地解決在最裡面的那張病床上。
四肢被綁在病床上。
歪歪扭扭被縫起的嘴是懲戒者自己的傑作,在疼痛中整個人扭曲到崩潰,最終林棠遞給懲戒者一柄刀,精密地落在胸口處,力度將將好,而林棠自己也沒有沾染一絲血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