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天意識之樹幾乎沒有從鍾洵身上攫取能量,但他和樹的融合並未切斷,鍾洵的情緒波動很有可能會對這個世界的穩定影響。
“轟——”
遠方的地面仿佛在回應著他的擔心,陡然塌陷。
緊接著,銀灰色大樓的外牆也開始崩毀。
塵土漫天,瓦礫四散。
失去了玻璃罩禁錮的樹在這一瞬間放肆生長,衝破牆壁,衝向天際。
他聽見那邊鍾洵倒吸了一口氣。
一條藤蔓載著薑繁向他的方向延伸過來,天邊投影絲毫不受影響,每一個人都能看到這對模樣相似的兄弟對視著,薑繁的話清清楚楚地落入他們的耳朵。
“第一名的獎勵,便是這個世界主人的身份,從此之後,這個世界任你支配。”
嘉賓們不清楚什麽是樹,什麽是宿主,光是薑繁這句話就足以讓他們捶胸頓足。他們仰頭看著面無表情、無動於衷的薑簡,突然開始後悔為什麽剛才要把票都投給他。
萬一,萬一他拿到身份後把他們都放了呢?
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一些希望剛剛萌生,就被薑繁的下一句話扼殺在萌芽中。
“但要想獲取這個身份,你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薑繁手指一勾,纏在薑簡身上的藤蔓便松開,他抓著他的胳膊降落在方才的平台上。
遠方,未能抵達的嘉賓腳下也不知不覺生出了藤蔓,將他們勒住。溫思黛掙扎著,余光看著平躺在床上的宋知返和秦瀚。
算了,有人陪葬也挺好。
所有的藤蔓帶著嘉賓縮了回來,每一張懸空的面孔都對向他們倆。
鍾洵的那根藤蔓在左側,其他嘉賓的藤蔓在右側。
“要麽犧牲鍾洵的性命換這個身份,要麽犧牲其他所有人的性命。”薑繁笑得燦爛,“前者是比較劃算啦,但我記得他好像,和你關系不一般吧。”
嘉賓們都望著薑簡,眼神中有驚恐,有不甘,有怨恨,也有絕望。大膽的人高聲祈求著,瑟縮的人小聲詛咒著。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幾百人怎麽能和鍾洵一個人比?”
“話不是這麽說的,不要道德綁架他!”
“鍾洵明顯也有問題啊,他要不是和節目組一夥的,當初那期節目所有人都死了,怎麽就他一個人活著回來?”
“我剛剛沒有投你,求求你放過我們好嗎薑簡。”
“我、我在來這裡之前是航空航天的工程師,我還要活著出去呢!”
“我也是!我們集團那麽多子公司,創造了多少GDP!”
“……”
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竭力想要向他證明自己的價值,證明他們所有人加載一起的價值遠比鍾洵一個人要高。
陳夕清暴躁極了,破口大罵,幾乎和所有嘉賓同時對線。
卜蒙蒙頭疼地望著天空,心道,給鍾洵搖的第一卦還真準,她從沒見過這樣血光之災的大凶應驗。
“我不選。”薑簡定定地看著薑繁。
薑繁聳肩:“不選沒事啊,不選也不會再有下一位了,大家一起去死吧。”
話音一落,嘉賓們都狂暴地尖叫起來。
而鍾洵始終沉默著,悄無聲息。
薑繁玩味地看著他,像是打定主意要逼他在鍾洵和其他人之間做選擇。
“你知道那天你昏過去之後,周梓對我說過什麽嗎?她趴在地上,像狗一樣請求我,像你愛我們一樣,愛你。”
薑繁陰沉的臉上蕩開一抹諷刺的笑容。
“真可笑,你可以不計前嫌、不知真相地愛所有人,可我呢?她怎麽敢說出這種話?所以我把她身那把刀拔下來又插了一遍。”
薑簡眼底翻湧起波瀾,他緊緊攥著拳,指尖深深扎進肉裡。
“愛?能有多愛呢?”薑繁抬手拍了拍薑簡的肩,“你是愛鍾洵愛到要自私,讓無辜的人給他陪葬?還是愛世人愛到犧牲自己的愛人?”
兩條藤蔓從薑簡腳下生出,一左一右,藤蔓尾端各盛開著一朵銀白色的花。
“摘下左邊那朵花,鍾洵便能活;摘下右邊那朵花,其他所有人都能活。讓我看看你是真的悲天憫人,愛世間萬物,還是純粹虛偽的高尚吧。”
銀白色的花在夜裡盛放,它不受影響地在晚風中搖曳,察覺不到嘈雜空氣中的緊繃和焦灼。
“薑簡。”對講中,鍾洵輕輕喚了他一聲,“你不需要為難,我說過的,當我對你或者對別人構成威脅時,你要毫不猶豫地殺了我。”
薑簡身體微微顫動了一下。
他當然記得。
——如果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試圖傷害你或者傷害別人的時候,請你不要有任何猶豫地拉住我,阻止我,控制我,如果有必要,請殺了我。
自從知道鍾洵是樹的宿主之後,他一直以為,這句話是鍾洵在提醒他,如果他情緒不穩定到會影響世界的穩定時,要幫忙控制住他。
為什麽偏偏是在這個場合?
“鍾洵。我突然發現,除了在青巒村,我幾乎沒有對你說過。”他抬起腕帶,調整著對講的音量,“我愛你。”
對面呼吸一滯。
“我愛你的一切,也愛你讓我重新擁有感情,愛你教會我怎樣愛人。你消失前一直埋怨我,說我過於冷靜,過於理性,可你沒有告訴我,當擁有感情、當感性降臨、當我會愛人時,是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