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最忘情的時刻。
相抵的鼻尖, 相擁的懷抱,幾乎片刻不曾分離。無需互訴衷腸,隻消一個眼神就能望進對方心裡。
薑簡沒有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答案。
鍾洵也沒有奢求他的回答。
他們心懷最壞的未來, 鄭重對待當下的每一刻。
每一分溫存, 每一秒親昵。
良久, 薑簡的睫毛顫了顫, 他在空氣中嗅到一絲血腥。
於是停下動作,唇瓣輕抿, 目光停留在近前。
鍾洵的襯衣上兩顆扣子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蹭開,一道淡淡的血痕從他心口破開。
他忽然意識到鍾洵和他一樣在承受著回到過去必須要付出的代價。他僅僅是精神上承受強烈的刺激都已經很難熬了, 何況是肉骨凡胎的折磨?
鍾洵瞥見薑簡眼中的心疼,不由心虛地直起身, 意猶未盡地舔了一下嘴角, 摟著他講了他進入荒蕪之地後發生的事情。
說到二十年前的那天, 他垂著頭緊緊抱住薑簡。
“為什麽要自責呢?”薑簡聲音清亮,“從二十年前到現在, 你一直都在拯救我呀。”
他回抱住鍾洵,像安慰曾經那隻大白狼一樣, 一下一下順著他的頭頂拂過。
鍾洵心尖一酸, 直起身,一籌莫展地看他;“難道我們以後就只能這樣才有機會見面嗎?”
無數次進入混沌無序的時空, 在漫長而孤獨中找到相遇機會。
“為什麽不問問神通廣大的樹?”薑簡仰著頭, 手指勾起鍾洵的一縷黑發。
雖然他也意識到自己在圖書館遇到的黑發風衣男人就是鍾洵, 但樹還給鍾洵一頭黑發這件事卻真不在他的意料中。
“唯獨這個問題它不理我。”鍾洵嫌棄地說, “我要承受回到過去的代價, 痛到想死, 也不得不借用它的力量,沒法一直威脅它。”
薑簡目光閃了閃:“不回答不代表它不知道,說不定有它不想你知道的解決方法呢。”
“那就只能等我回到β世界,親自見它一面。”鍾洵想了想,“你在這個世界還有要做的事情,對嗎?我陪你等著,”
薑簡看了一眼時間;“對,第一天咱倆被關小黑屋,你在地下實驗室遇到的應該是我。看上去我到地下實驗室,應該是需要取回什麽東西?”
雖然不知道前路該怎麽走,但過往的記憶正在一步步指引著他們此刻的方向。
“那是秦瀚設置的實驗室。”鍾洵走到門前,往外看了一眼。現在是上課時間,學校圖書館裡幾乎沒什麽學生,“如果咱們去那裡取秦瀚留下來的東西,會不會和五樓的星空長廊有關系?”
“有道理,上去看看!”
兩人瞬間斂起眸中的瀲灩和曖昧,腳下無聲地往樓上走去。鍾洵看見薑簡輕車熟路地刷著卡,忍不住問:“哪來的?”
薑簡下頜往大廳中央環形詢問台一點。
身著工裝的女人正低著頭,緩緩翻著書頁。
“我是第二回 和她對話的,這一次應該沒關系。”薑簡勾起嘴角,“人很好說話。”
而且對好看的人脾氣格外好,格外優待。
“很像任繁星。”鍾洵收回目光,點評道,“難怪秦瀚在這個世界的縫隙地帶。”
“你也覺得對不對?”薑簡跨上樓梯,回頭看他,“按照之前唐尹他們的設置,每個子世界都有記憶藍本。如果說青巒村和縫隙地帶是基於秦耘的記憶,那曙光二中世界的記憶藍本除了林棠,可能還有秦瀚吧。”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五層。
走到舊期刊閱覽室的門口,薑簡步伐一頓,目光往一旁自習區的牆上看了一眼。沒記錯的話,這裡應當有一張Faizal實驗室留影紀念的照片。
他腳下轉了方向,朝著角落相框的舊照片走去。
鍾洵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信步跟上。
“奇怪?之前分明是很模糊的!”薑簡俯身湊近,驚訝道,“你看它清晰嗎?”
當時那張照片上很多人的臉都模糊不清,唯一能辨別出來的,便是秦耘、秦瀚兄弟和任繁星。而現在,他驚奇地發現,這張照片每一張面孔都清清楚楚地出現在眼前。
“清晰的。會不會是因為當時我們都沒有恢復記憶的緣故?”鍾洵輕輕靠坐在自習區的桌子旁,“當時節目系統數據都是互通的,如果照片裡的人會刺激記憶恢復的話,節目場景應該會隨之調整,隻展現屏蔽系統認為你可以看的部分。現在節目體系完全被我摧毀,看到的畫面應該就不一樣了。”
“這是唐尹嗎?”薑簡指著畫面中最年長的西裝男士,而後指尖往旁邊一挪,“這是基斯醫生,那這位應該就是他的死對頭,克裡夫了。”
鍾洵順著薑簡的肩線看過去,也看到了熟悉的人:“這不就是挾持你的那個管家。”
薑簡搖頭:“黃唯唯說了,挾持我的不是克裡夫,他只是死前借了秦耘的研究成果,把自己的記憶植入在管家身上了。我們在城堡裡見到的管家是擁有他部分記憶和意識的變異狼人罷了。”
“這張照片裡沒有費澤爾。”
“他把宿主身份轉移給唐尹就死了,這大概是唐尹還是宿主的時候拍的,任繁星還沒在研究中出事故……”
薑簡的聲音戛然而止,目光落在照片角落的一對夫妻。
“怪不得對我模糊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得更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