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頓,他在司機帶著驚訝的目光中補充:“有東西忘記拿了,需要去取。”
司機發動車子往來時的方向開,心底卻在嘀咕,這時大少爺第一次吩咐他做事的時候,還做出了解釋。
進了學校,原本還猶豫的傅閑腳步越來越快,但真的快走到寢室門口的時候,傅閑又有些猶豫了。
他腳步慢下來,一直到站在門口的時候,他心跳奇異地不受控制起來。
即便是家族聚會的時候,傅閑也從來沒有過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他想到推開這扇門,何倦就躺在裡面,靜靜地睡著。
傅閑推開了門。
裡面的場景如同一盆冰水澆下,又仿佛在已經燃燒的火苗澆上滾燙的熱油,那恬不知恥的小偷,還坦然自若地望過來,聲音平靜到讓人痛恨:“你來做什麽?”
傅閑忍不住想要冷笑,他身體完全緊繃,是本能地面對敵人才會做出的對戰姿態。如果有熟悉傅閑的人站在他面前,此刻或許就要立即想辦法離開。
傅閑小時候被綁架過,之後雖然身邊也有人保護,但他還是咬牙堅持,和人學了很多年的武術。雖然看上去清清冷冷的樣子,但圈子裡的人大都見過他發起狠的樣子。
關時景和傅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自然不知道這一點。知道了,他也不會退開。他下意識就不想在傅閑面前有任何退卻的姿態。
“你先下來。”面前的場景實在有些刺眼,傅閑眼底浮上淺淺的紅色。
關時景不想如傅閑的願,但不知是不是兩人的動靜有些大,沉睡的何倦眉頭不自知地皺起,淡色的唇瓣也抿了抿,好像有些委屈的意味。
關時景慌了一瞬,連忙小心下來,下去的時候他屏氣凝神,一邊用眼神瞪了眼傅閑,如果不是他,何倦也不會被打擾。
傅閑雖然不知道何倦的情況,但他能從關時景的眼神動作中觀察出異樣,他側頭看了眼何倦的方向。
盡管對方在床上什麽也看不見,但他凌厲的氣勢卻微微收斂了些,他沉默著等待關時景下來。
寢室走廊,傅閑又問:“你剛才在做什麽?”
關時景淡淡看了眼傅閑,他控制不住想到何倦對傅閑抱有的感情,於是他眸光晦晦,並沒有解釋什麽:“就和你看到的一樣。”
至於傅閑看到了什麽,怎麽想,和他有什麽關系?
傅閑眸色猛然一變,很快恢復平靜,他篤定:“你不敢做什麽。”
不等關時景回答,他又立刻道:“你喜歡何倦?他知道嗎?他不會喜歡你的。”
關時景垂著的手緊握成拳,他的心在傅閑的一聲聲質問中跳得飛快。
原本對的迷霧被徹底撥開,他耳邊似乎還在回蕩傅閑的話:你喜歡何倦?
原來他喜歡何倦?不自知的關注與憐惜、那些從未有過的酸澀情緒,以及對他人的敵意、對傅閑的嫉妒,都是因此而來的嗎?
關時景一點也不抗拒,與緊張和明悟相伴的,是心底升騰上來的喜悅。
與此而來的,是他對傅閑更深的厭惡。
他自然聽見傅閑的嘲諷,也聽出了他言語下的惡意,關時景側頭,清澈的眼睛靜靜望著傅閑:“你是以什麽身份來問我這些問題的?”
看見傅閑厭惡的眼神忽然停滯一瞬,帶上來僵硬與一些狼狽,關時景心底卻暢快起來,他說話一貫是比較慢吞吞的,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好同學,此刻他依然慢條斯理說話。
但說出來的話卻句句刺痛人心:“你一直都不喜歡何倦,我喜歡他,你應該更開心才對。”
“我會讓他喜歡我,這樣他不會再糾纏你了。”關時景只是說出這句話,心底就湧出淡淡的甜意,心情大好的他語氣也沒那麽尖銳了:“這樣,應該正合你意吧?”
因為同在一個寢室,曾經又偶然有過一些交集,關時景在班上一度是和傅閑關系很不錯的人,他自然也知道傅閑曾經怎樣排斥厭惡何倦。
此刻,兩人之間曾經的那一點融洽已經完全變為了更加尖銳的對立。
傅閑垂眸,他心臟此時沉沉地跳著,仿佛在無限向深淵墜落,分明今夜不是很冷,他手腳卻冰涼到血液循環不暢。
他沉默了許久沒有開口,是因為他發覺了自己的狼狽。
那是絕對不能也不允許出現在傅家繼承人身上的東西。
過了幾秒,傅閑終於挺直脊背,他看著關時景,覺得從未有人這樣讓他厭惡過:“他不會喜歡你的。”
“那可不一定。”關時景極快回復。
他當然沒有把握,何倦是否能在未來對他有一絲半點的喜歡,但這不妨礙他覺得,至少面前的傅閑配不上何倦。
“你該回去了。”關時景直接指出:“馬上會有人來查寢。”
關時景看見傅閑離去的背影,有些輕快地回到寢室,隨後他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嗓音也不受控制的乾澀起來:“何倦?你……什麽時候醒的?”
何倦睡得並不是很安穩,總覺得有一些窒息,加上耳邊好像有細碎的聲音,所以他迷迷蒙蒙地掙扎了一會之後,醒了過來。
醒了之後他睡意反而去了大半,莫名覺得自己很有精神,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睡不著,乾脆就下床燒了壺熱水,準備喝點兒熱水刷兩張卷子。
關時景就是這時候推門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