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長隻想著取了他的血,根本不會那麽仔細注意到他的每一處傷口,以至於玻璃渣現在還陷入臉頰。
何倦已經疼到麻木,臉頰的細微傷口反而被他忽略了。
因為他渾身都疼。
助理卻完全呆楞,眼睛黏在何倦霜白臉頰處,他看見對方烏發無力垂下,額角因為疼痛濡染著晶瑩的冷汗,那汗連著細密的血珠蜿蜒而下,紅黑白的對比,讓原本的殊色帶了破碎。
何倦皺了皺眉,這位年輕的助理忽然回過神來,心疼與不知所措充斥著,他語氣一再放柔,哪裡還有一星半點催促的意思:“你、你感覺怎麽樣?”
助理小心翼翼,他甚至不敢走太近,呼吸也放得很輕,面前的人實在脆弱,他疑心如果不仔細一點,對方就會如同地上染了猩紅的玻璃一般,碎了一地。
何倦此時已經感覺身體有些變冷起來,被隨意包扎的傷口重新將繃帶染紅,他有些不耐地想要站起來,之前一再挽留他的何書沒有攔著他,跟著何書的助理卻將他攔住。
助理也不敢做太大的動作,這位會一點武術、長手長腳的高大助理有點可憐地站在離何倦不遠的地方,鼓著肌肉的手臂微顫:“您、您先將傷口處理一下?”
他不敢看何倦琉璃一般的眼睛,隻將目光凝聚在對方卷翹濃密的睫毛處,那睫毛帶了點濕潤的意味,就仿佛是疼哭了一般。
助理的心也跟著有些疼了。
何倦一再被攔著,有點不耐煩,甚至由衷覺得鼻尖的消毒水味道讓他有些惡心到反胃,他語氣也含霜帶雪:“我不在這裡處理傷口。”
雖然不知道何書的用意,但他能清楚感受對方的惡意,這個等候室除了他之外,都是站在何書那邊的人,他留在這裡對他不利。
這個時候,何倦唯一能想到的人,竟然只有等在樓下的傅閑。
他見助理為了何書攔著他的動作,直接拿出手機,也不管因為這個動作而愈發殷紅、已經看不出原本白色的繃帶,撥通了傅閑的號碼。
何書自然也認為助理是在幫他,因為達到了目的,他仿佛已經看見未來自己做豪門少爺的美好生活,他成績不好,也早就不願吃苦。
故而成績平平,比不上成績優異的大哥,他已經打算好了,等他以後做了夏家的少爺,就讓夏家給他花錢送他出國,讀一所好學校。
到時候他看誰能瞧不起他,他也終於可以把那個家裡人驕傲的所謂大哥給比下去。
號碼才撥通,那邊就立刻接了,仿佛對面的人時刻緊盯著手機,等待電話一般。
“何倦,怎麽了?”傅閑冷冽的聲音在電話那邊響起,這一次何倦卻覺得十分心安,甚至莫名感覺傅閑的聲音中帶了點關心。
他聲音努力克制著平靜,但不可避免因為疼痛與失血的冷而帶了點顫抖:“我受傷了,你……”
他斟酌了一下,還在思考要怎麽才能禮貌一點讓對方上來幫個忙,帶他下去,那邊就傳來車門的開關聲,甚至還有隱約的風聲,似乎很急的樣子,下一刻傅閑的聲音傳來,帶著低沉:“怎麽受傷的?傷哪裡了?”
“算了,你現在在幾樓?我過去。”
何倦報了樓層和地點,電話卻沒有掛,他聽見傅閑呼吸似乎有些急促,但語氣卻帶了點安撫的意味:“我知道了,很快到,你等一下。”
第一人民醫院人多,電梯反而不如樓梯快,傅閑拿出最快的速度,迅速上樓。
因為劇烈運動他胸腔帶了點撕裂的疼,呼吸也急促起來,但這些都被他忽略。
他心底只有後悔,為什麽分明已經猜出了某個可能,卻還是讓何倦一個人去面對有可能出現的危險。
到了何倦說的樓層,他推開木門,進入長廊,金邊眼鏡有些歪,今日出門特意穿的長袖襯衫也沾了灰塵與褶皺,他狹長的黑眸浸著淺淺的紅意,讓他看上去凌厲凶狠。
但他聲音卻一再放輕,帶了點哄的味道,對電話那邊的人低聲道:“沒事了,沒事的……”
等候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門口的人目光隻放在了他心心念念的人身上,在看見刺目的紅後,他才知道,原來人的心可以疼成這樣。
作者有話說:
阿倦【冷靜】:又要麻煩別人了,真不好意思;
——
第47章 親緣檢測報告出來
何倦聽見動靜微抬眼睫,看見門口的傅閑時,眸光微亮,很快他眼底滑過一絲疑惑:“傅閑,你怎麽……”
傅閑三步並兩步走到何倦面前,壓抑著心底暴怒的情緒,竟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他看見何倦臉頰傷口凝結的破碎玻璃,細碎的殷紅血珠一顆一顆從裡面冒出,仿佛永無盡頭。而何倦左手小臂校服被挽起,露出凌霜的手腕,上麵包了一圈厚厚的紗布,讓人懷疑這樣仿佛一折就斷的手臂是否會被過於厚重的紗布壓折。
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這樣厚的一圈紗布竟然被一層層浸染紅透,讓人疑心這樣細的青色血管,竟然能夠流出這麽多血,仿佛渾身的血都流盡了。
傅閑呼吸都有些顫抖,他冷冷看了眼等候室神色不一的三人,小心對何倦道:“我帶你離開。”
現在最重要的是將何倦的傷口盡快處理。
何倦看見傅閑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表現,猜測大約自己現在的樣子實在有些狼狽可怕,以至於嚇到了傅閑。